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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渔舟周年庆】 你可曾记起了我(小说) ——朋友啊朋友


作者:特快专列2011 进士,7147.0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233发表时间:2017-08-22 08:48:07
摘要: 在那个夜晚之前,叶德全和刘孜并不认识。当然,没有那天晚上的事,他们也会认识。因为,他们后来又结识了很多人,像流水一样在他们生命里流淌的人。


   身体与身体重叠,让两人都很狼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刘孜赶紧帮助叶德全拍背上的尘土,“对不起,对不起。”
   “噼啪噼啪,”拍打的轻重在声音里透漏出来。叶德全的衣服比刘孜的好很多,刘孜手接触上去就知道,他更觉得有一种过错难以补救的感觉。
   “你是在拍灰尘还是打人?”叶德全扭动身体,避开刘孜的手。
   刘孜还在追着去拍。在浅淡的光线里,他还看到叶德全背上不少的尘土。追进屋子里,叶德全看到锅上的青烟在灰黑色的柴油烟里直直地上窜。
   “饭糊了。”
   叶德全也不顾烫,伸手抓住锅的两个把手,往上一抬,抬离了柴油那夹杂着黑烟的橘黄色火苗,锅“哐当”地砸在地上。这种砸是因为太烫,已经距离地面很近的情况下提前放手,锅盖在砸下时摇两下,裂开一个嘴。
   糊味从锅里弥漫出来。
   “哎呀,哎呀,糊了。”刘孜连忙去关了柴油炉的火,将还冒烟的柴油炉塞到床下去。
   “你煮的什么?”叶德全吹了吹被烫的手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去揭锅盖。
   刘孜不想让叶德全去看他的锅,“别——”他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在锅里,白、黄、绿等颜色萎缩地挤在一起。
   “都是些什么呀?”叶德全从身边拿了一个勺子,嘴里吹着弥漫上来的带着糊味的烟气。
   “什么也不是。”刘孜脸涨红了。他知道自己煮的东西有多糟糕。刘孜抓起锅盖,准备将锅盖上。
   “不要急呀,还没看清楚呢?”叶德全将勺子伸进去,扒拉着那些颜色。白的是米和蛋白,黄的是鸡蛋黄,绿色的是白菜,泥黄色的是土豆,土豆没有削皮,看着就有一种泥沙塞满牙齿缝的感觉。叶德全的勺子将锅里的东西翻来翻去,很快就搅得带糊味的青烟不见了,但糊味还在。
   “我这是一锅乱炖。”
   “邋遢大王的邋遢乱炖。一种创新?”
   “不。对付小子的对付人生。”
   “有盐味吗?有油腥吗?”
   “哦,忘记放盐了。放一点。再放一点油。”刘孜舀了盐和油,然后戳了筷子到锅里搅。
   无论怎么搅,锅里的糊味还是散不去。
   “你能吃得下去?”叶德全有些嫌恶地问。他看到翻搅上来的米,有些还是乳白色的,应该是夹生的米。
   “为什么吃不下去?”刘孜很奇怪地问,“这么有滋有味,还营养丰富的饭菜,我为什么吃不下去?”
   刘孜用筷子挑了一些在碗里,然后又用筷子挑着送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吃得很“香甜”。叶德全却觉得恶心,他扭过头去,不看刘孜,“没想到你是猪。”
   “猪?”刘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脖子上的筋鼓突出来,腮帮子停止了动作。他准备扔下碗又去跟叶德全打架。
   “我是说你这‘主’食不错,没有水果和甜点吗?”
   叶德全也没扭头去看刘孜一眼,站起来往外走了。留下刘孜在身后咂摸那句怪异的话。话语含在心头,嘴里包着有些粗涩的米饭,渐渐压不住那种厌恶感了。刘孜跑出去,到厕所吧嘴里的东西吐了。
  
   三
  
   刘孜最期望去当火车司机。他的愿望落空了。他和五个同学一起,分到检修车间去修车了。刘孜到柴油机组,进门就看到叶德全。
   叶德全虽然只比刘孜早来两个月,感觉却像老师傅一样。叶德全的师傅刘敦杰和刘孜的师傅李国生是师兄弟,而且都在一个小组里干活。
   在学校里,叶德全和刘孜学的都不是内燃机车,他们学的是电力机车。油和电,区别还是很大的。在电力机车上,电是动力,就要干净清爽得多。内燃机车上,油是动力的转化物,油污到处都是。随手一抓,恶心就上来了,腻歪歪的,别提多心烦了。
   叶德全最初那种不适感已经过去了,刘孜正情绪糟糕着。看着刘孜皱着的眉头,难受的样子,叶德全觉得挺好笑。
   刘孜出身农民是不假,但他以读书为由,基本上没有干过什么农活。能考上中专,当然是跳出“农”门,但跳进了“油”门,却让他颓丧。
   刚到班组的一个多月,刘孜的情绪也很糟糕。班组的人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不时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或者跟他拉开距离,也不帮助他。
   有一个周末的下午,厂房里还响着天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还有不少人戴着油污的手套走来走去,刘孜却看不到柴油机组的人。刘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独自坐在屋子里,等待工作的任务。
   屋外的噪杂也渐渐稀疏,平静,而屋内的沉寂更加压抑。刘孜坐在屋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瞌睡不是贴上眼睫毛,拖拽着眼皮垂落下来。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惊得刘孜连忙睁大了眼睛。
   进门的是叶德全。他盯着在昏蒙光线中的刘孜,很奇怪地说,“大家都去玩了,你还在这里?”
   “玩?”
   “对呀,我们的活干完了,都到徐利跃家玩了。你不去吗?”叶德全打开了刘敦杰的更衣箱,在里面摸索着。在摸索的时候,脑袋扭过来看着刘孜。
   摸索一会,摸到什么东西,塞到裤子口袋里,然后把更衣箱关上。刘孜脑袋昏昏沉沉的,站起来,心中很是不安地问,“为什么去玩?”
   “活干完了,不玩干什么?辛辛苦苦干活,就是为了舒舒服服玩。”
   叶德全也不理会刘孜,扭头往外走。刘孜跟在叶德全身后,像一只牵着绳子的小狗。徐利跃家就在段大门外面那个小区,非常近。三间不大的小房间里,满满当当地塞了二十多个人。
   屋子里很热闹,烟雾缭绕,欢呼,吵闹,兴奋,沮丧。屋子里有四张桌子,桌子边不仅玩的人,还有看的人。叶德全走到刘敦杰身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叠钱,递给刘敦杰。
   “私房钱呢?有没有臭脚丫味道哟!”刘敦杰对面的李叶弘戏谑。
   “手气背。”刘敦杰阴沉着脸,盯着自己的牌,也不理会戏谑。对面的李叶弘明显属于手气好的,脸上的色彩带着一股明亮。
   “我是不怕的。你的钱,我不会嫌弃。通通都来,来吧,来吧,到我口袋来——我去找,找找找,找一个大屁股女人的洗脚水,来,来来来洗一洗——”
   李叶弘边说还边唱起来。他的瞎编,他的嘶哑嗓音,都特别难听。刘敦杰愈加烦躁,“别唱啦,鬼都被你喊来了。”
   刘孜从来没进过这么嘈杂的房间。房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柴油机组的人。他们忙着自己的欢乐,谁也没有关注刘孜。在一个热闹的场合里,刘孜觉得冷冷的。
   “哟,说鬼,鬼就来了呢?”李叶弘抬头看到张皇不安的刘孜,突然高声而兴奋地说。
   “你还有完没完?”刘敦杰突然生气了,站起来,“我让鬼跟你打。”
   刘敦杰突然把僵直的刘孜拉过来,推他坐在他已经焐热的凳子上。刘孜不敢反抗,像根棍子一样戳在那里。
   “打牌。你帮我师傅打。”叶德全连忙挤到刘孜身边。他抓住刘孜的手,带着那只手去抓牌。刘孜不会打牌,他只是叶德全操控的傀儡。
   刘敦杰也不管刘孜怎么难堪,转到其他桌子边去了。手伸伸缩缩着,李叶弘的兴奋依然还存留着,嘴里的诙谐,幽默不停涌出。人逢赢钱,精神爽嘛!
   “糊啦,糊啦,自摸,自摸,给钱,给钱——”叶德全的手伸出去,罩住了刘孜的脑袋。
   为什么“糊”啦?刘孜脑袋里一团迷雾。记忆中那股从锅上弥漫的糊味缠绕到心里。机械地动着,茫然地看着,刘孜的屁股下面恍然有一根钉子。刘孜坐在钉子上,无法起身。随着叶德全的兴奋和夸张的喊叫,李叶弘的声音渐渐沉寂了。刘孜也慢慢安静下来,动作也麻利了不少。
   刘敦杰在其他地方依然是“手气糟糕”。他转了一圈,带着好奇,来到叶德全和刘孜身边,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看着刘孜面前堆起来的钞票。
   “这是赢的?”
   “是啊!”叶德全回答。他已经不需要手拽着刘孜的手去摸牌了,这些动作全靠刘孜完成,只是打那张牌,还是他指点。
   “想不到,这小子是招财童子啊!”刘敦杰也兴奋了,“好啦,我也不打了。你帮我打。”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利跃家里,不时有离开的人,也有新加入的人。累了,饿了,有人去弄些饭菜来吃,一边吃一边继续着牌局。
   承担着一个傀儡的职责,刘孜从懵然不知到渐渐明白了一些基本的规则。叶德全短暂离开以后,刘孜也能应付了。到凌晨两点过,叶德全困得不行,找地方睡觉了。刘孜还兴奋异常,继续跟渐渐稀少的人对战。
   当然,钱不是刘孜的,他的心理上没有任何压力。从头一天下午,他一直打到第二天的下午,困得身上的肌肉骨头都要化了。
   那天晚上刘孜帮刘敦杰赢回输出的钱不说,还多了两百,乐得刘敦杰嘴都合不拢了。他拍着刘孜的肩膀,“我要请客,请你吃饭,你等着。”
   刘孜眼睛上的瞌睡迷糊着,刘敦杰说什么也没有听清。他回到宿舍,倒下去就睡。宿舍里的其余四个人来来去去走动,或者做着各种事,制造了各种声音,都没有把刘孜吵醒。刘孜一直睡了一天一夜,到星期天的下午才醒。
   睁开眼睛,刘孜觉得很饿,起了床就到处找东西吃。他没有准备干粮,又实在不想动手做,刘孜狠了狠心,准备到外面去吃一碗粉。
   刚走出屋,在楼道里就碰到叶德全。叶德全手里提了一个水桶过来,“刘孜,你醒啦?”
   “嗯。”刘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你干嘛去?”
   “吃点东西。”
   “去我那里吃。”
   “有什么好吃的?”
   “你去了就知道。”叶德全提着水桶往前,在过道的尽头,有一间厕所。厕所分隔成两半,外间有一个水龙头和水泥台,平常用水,洗菜,洗衣服等等就在那里。叶德全提着半桶洗过菜的水,倒掉,洗干净桶,再接半桶水提回宿舍。他提着水桶往回走时,发现刘孜还杵在那里。
   “怎么?找不到我的房间?”
   “不是。”刘孜抠着后脑勺,“这样好吗?”
   “好,很好。”叶德全说,“你吃了再说好。”
   刘孜站着没有动,实际上已经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味。肚子里的馋虫被钩得七上八下地折腾。刘孜很想跑到那股清香味上去,然后狠狠地将那股清香味,狠狠地打成卷塞进肚子。但是,叶德全说的是真是假?不会开玩笑吧?
   叶德全提着水,用另一只手拥着刘孜进了自家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整洁,布置得也清爽,完全不同于刘孜住的那间猪窝一样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两张床,靠门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碗筷和各种佐料,在小桌子和床之间,还有一个小沙发,一个小茶几。这些东西都不大,布置起来,显得屋子非常的舒服。
   刘孜知道叶德全住哪一间,但从来没进过门。当他进门一看,立即有些呆了,“这是,这是你住的房间?”
   “不。”叶德全说,“不全是我一个人住,我和沙俊平住。”
   沙俊平是叶德全的同学,家在安顺,但他二姨父在电务段当副段长,他跑车回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他二姨家,这个房间他偶尔来一下。房间里的这些简单家具,都是沙俊平从他二姨家搬来的。
   “好干净。”刘孜由衷地说。
   “我这人不喜欢邋里邋遢的,你们房间,我进去觉得难受。”
   刘孜那间屋子,实在糟糕。他也知道没办法,屋子太小,住的人太多,哪个都不是善于管理生活的人。
   过了一会,刘敦杰和三四个柴油机组的人也来了,他们提着几箱啤酒,很开心快乐,“哇呀,在楼下就闻到牛肉香味了。”
   牛肉是刘敦杰请朋友从宣威带来的。整个操作过程则是叶德全的功劳。叶德全不像刘孜他们用柴油炉,他用的是蜂窝煤炉子。柴油可以从机车上放出来,不需要花钱,而蜂窝煤炉子烧的煤需要花钱买。
   用煤炉比柴油炉干净了很多,味道也好闻。当牛肉端上桌子,刘敦杰还在开啤酒瓶,刘孜就飞速动着筷子,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的。
  
   四
  
   请刘孜吃饭,是感谢刘孜帮助刘敦杰赢了钱。刘孜很兴奋,在刘敦杰说感谢语的同时,几乎把肚子撑爆了,肚子里塞满了牛肉和啤酒。
   但那天以后,刘孜没有再去摸牌,反而是迷恋上了叶德全的饭菜手艺。他厚着脸皮跟叶德全套近乎,时不时在吃饭点推开叶德全房间的门,跟叶德全胡扯乱拉。叶德全最初很热情地邀请刘孜共进午餐或者晚餐。
   混了一段时间,叶德全渐渐有些厌烦了。叶德全没有将厌烦发泄出来,住在同一层楼的其他人看不过去了,或明或暗开始挤兑刘孜。刘孜也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但他无法抵挡那种诱惑。
   相比起自己做的那些饭菜来,叶德全评价为“猪食”,一点没有错。刘孜揽着叶德全的肩膀说,“你做的饭菜太香了,逼着我成了厚颜无耻的人。”
   “没有人逼你。”
   “确实,没有人逼我。是味道在逼我。”刘孜跟叶德全混了一段时间,自认为已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了。对于朋友来说,也不能白吃白喝一点不付出呀!
   刘孜的家庭条件不行,他绝大部分收入都贴补了家里,给弟弟妹妹读书了。稍微慷慨一点的表示,对于他来说都比较难。
   “如果这让你很难受,我可以一到吃饭的时刻,就把你赶出去然后把门锁上。”
   “哦,别呀,别呀,我们这样的朋友,不能这样做。”
   “我们是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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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叶德全,刘孜因为一次意外被抢而相识,继而成了朋友,他们相伴着走过了人生葱茏的岁月。叶德全,一个生活看似随意,却有着明确目标的人。他沉稳,有才华,张扬却有个性,他在随意中找寻着生活的真谛。刘孜,因为家境窘迫,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他努力过,拼搏过,他尝试过成功的喜悦,最终因不能很好的把握自己,与自己的希望背道而行。作者文笔细腻,在生活的小细节里凸显人物的性格,是一篇值得一读的小说。时光,就是在这样的点点滴滴中度过的。你可还记得?【编辑:回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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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回味        2017-08-22 08:48:43
  问好,老师!感谢支持渔舟征文!
回味
2 楼        文友:回味        2017-08-22 08:52:24
  老师文笔细腻,把小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接地气,有味道。给老师点赞!
回味
3 楼        文友:特快专列2011        2017-08-22 21:03:13
  感谢回味老师的点评。
爱思考,爱读书,爱文学。
4 楼        文友:特快专列2011        2017-08-22 21:05:24
  写得有点像生活的流水账。我希望通过细节感悟生活,这个追求很远,路很长。谢谢渔舟团的老师们!
爱思考,爱读书,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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