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祖墓(小说)
特别是赵爱说主席的论文(都是写晒牛皮的,不切实际的老架子之见,有何鸟用?),我将认真研究;还有钱乱吹前辈的高见(这人头发都脱光,牙齿也老掉牙了还如此兴致),我将努力改正;更有孙贪讲总编的三项十条原则性(呔,当一个总编就大肆厥辞,以后当了文化部长还了得?),我们将交给各出版社打印成册公开发行;以及李耍赖小姐的发言报告(唉,这女人,你整天在家里唠叨你丈夫一人就够了,干嘛非跑到这里来烦乱我们?),我将慎重考虑考虑的……总而言之,各位前辈的建议我们将打印成册,以供我们搞文学的保存。
最后,我谨代表本会、本班同学,向诸位致以十二万分的谢意(唉,好个文学讨论会,总算可以回去吃饭了!)。
会后杜贤把他作总结的那些胡思乱想告诉了同学们。同学们都拍手叫好,开饭时买了几瓶低度湘山酒,都说为了庆祝杜贤的作品讨论会成功召开,今晚非醉不可。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老处女也喝得一两多。不知是高兴还是酒后脸红,她的面颊通红通红的,甚是漂亮。
“看来今晚要醉了!”她眯着眼说。
“醉了好,醉了好!”大伙高声附和。
杜贤附着她耳边说:“醉了大不了就跟我睡这里,女人的滋味我还没品尝过呢!”
“你这条狼!”她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可没福气再享受童男子的机会……”
大伙一听,乐了。非要她亲一亲杜贤不可。杜贤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大伙借着酒劲把他们强扭到了一块儿。没办法。杜贤说亲吧!
大伙看着老处女亲了杜贤,杜贤亲了她,才放开。那老处女亲得怪有意思的,杜贤现在想起来她也不比阿莲差,毕竟是个老处女嘛!
大伙热热闹闹猜拳行马,直到把吐了一地的时髦哥儿刘明标抬到床上脱他那油光闪闪的皮鞋时,大伙才站起来准备大逃亡。因为时髦哥儿从没洗过脚。
夜晚杜贤听见时髦哥儿放了几个响屁之后便安静得很。杜家村的老人们说夜晚放了几个响屁的人很容易不知不觉地死去。他于是仔细听了听,没想到夜晚呼噜声打得很响的刘明标现在居然连一点呼吸声都听不见。杜贤怀疑他会不会是得了脑血栓或冠心病突然死了。于是便趴到床沿儿看,月光下刘明标的眼睛放射着两条恶光,吓得杜贤忙用被子蒙住了头。
九
杜贤搂着阿莲那软绵绵的热乎乎的身子,不见她有什么打抖。以前杜贤第一次搂梅时,她整个身子颤抖了几分钟。而现在阿莲却毫无颤抖的表现。杜贤想她大概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搂吧。于是忍不住地问:“莲子,你不止第一次来这里和男人搂抱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最痞的流氓睡过觉吗?”她反问杜贤。
“怪不得你身子没一点打颤!”杜贤喃喃地说。
“打颤?”阿莲有点惊讶了,“女孩和男孩第一次拥抱就打颤?……不见得吧!”笑了又笑,她依然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书上都这么说的!”杜贤狡辩道。
“书上说的多着呢!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写小说,连点心理学都不懂,这叫心里作怪懂吗?”阿莲有点讽刺味地说。
“心理作怪?”杜贤不置可否地笑笑。
“还自夸和九十九个女孩睡过觉,连这点都不懂,狗屎!”边说便拍拍杜贤的脸。
杜贤本以为自己是个很高明的骗子,没想到却被这个女孩驳倒了,看来他自己确确实实的没什么了不起。
“不信?不信明儿我找本书给你看看,好不好?”阿莲发觉杜贤有点不大相信。
“是什么书?”
“心理学呀!告诉你搞文学的多研究些心理学的书没错儿。”
“你怎么有这些书,你又不是搞文学的。”杜贤装作有点吃惊样子。
“笨猪,你这老狗。我告诉你,我可是在华东师范学校读了一年的中文,然后才读医学系的。”她刮了刮杜贤的鼻梁。
后来他们又想到了在门卫那次打电话。
阿莲说你那时真想打电话?杜贤说打个鬼打到哪里去呢?我那些阿猫阿狗的朋友亲戚全他妈的穷得要命,连个电话也没钱装。
阿莲说那你当时怎么——杜贤说我当时看见你往那里走,就追了进去啦!要不是那个皮包骨的老不死在场,我当时真想揭起你的裙子来看一看里头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个流氓的老狗!真他娘的不要脸。阿莲搂得更紧了些,两个软柔柔的肉泡子压得杜贤有点透不过气来。
“阿贤,假如有一天我和你娘一起落水,你先救哪一个?”阿莲问。
“那还用说,肯定先救我娘……”
“你真个没良心的……”
“我是说先救起我娘,然后跳进水里和你一起去拜见马克·列文。”
“你个精灵鬼,我可不许你为我而死哟。”
“为了你,一切我都可以牺牲。”
紧抱了一会儿,莲又把舌头往杜贤嘴里胡乱翻。杜贤趁势把手伸进了她那宽领的衣胸,在她那胸脯里捏摸了一通。杜贤觉得莲的奶儿比梅的奶还管用,柔嫩嫩,软绵绵的;软中带弹性的硬质,且滑润沾手。那两个奶头又粗又长奶孩子肯定不错。莲也把手伸进了杜贤的裤头把他的祖祖搞了一阵子。
“莲,到底有多少个男人摸过你奶了?”杜贤低低地问,想让她把曾经摸过她的男人的名字说出来。阿莲说你知道有什么用?杜贤说我要开他们的壳,至少给他们放点血。莲说,如果是这样你先开你自己的壳。
“你这个坏女人还挺会出馊主意的!”
杜贤不出声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揉她的奶儿,似乎想把别的男人留在莲奶儿上的臭味擦掉一样。
杜贤说摸奶真他妈的几好玩!
阿莲不吭声。
凭你摸我的动作我相信你确实跟九十九个女孩睡过觉。阿莲说。她把脸埋到了杜贤胸上,“把疲倦的头靠到这坚硬的胸上真有种舒服感。”
“除了头不觉得疲倦外,我真想把整个身子埋到你软绵绵的身子上。”杜贤把手钻进了她的裤头。
“小心!”阿莲突然腾出一只空手,抓住那只越轨非法的手。
“怎么啦你?”杜贤有些火,“你摸了我怎的就不许我摸你的?”
“那麻烦事来了!”她急急地说。
“不要紧的,只摸摸而已,又不是真的干了!”杜贤咬着她耳朵说。
“那脏得要命,如果不嫌脏,你就摸吧!”她有点委屈。
“那算得什么?无所谓!”杜贤说着顺着莲的肚底一摸,果然是有那么一条硬东西包着他急忙抽回手,想到梅每次换那东西时真感到点点腥味,有点令人恶心欲吐。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恰巧刚才没下手快,要不然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唉!女人麻烦的事儿真多。”杜贤叹了一口气。
“能像你们站着屙就好了!”阿莲有点伤感样,“我们做女人的八辈子的倒霉,不说生孩子时难受得死去活来,单单那每月的麻烦事就够你受的,何况还有那个该死的贞操问题。”
这些话似乎给了杜贤一种难言的情绪,他激动得使劲地吻了阿莲。
确实,中国的三从四德使中国的妇女长期以来无法解脱那种沉重的精神负担,许多年轻才貌双全的女子就这么白白毁于“三从四德”礼仪,杜贤心里头的三千丈无名之火不禁往上猛窜。
“妈妈的,什么贞操?贞操可以使一个美丽的姑娘去上吊!”杜贤恨恨地说,我们应该把创立“贞操”“三从四德”的那个人从坟墓中挖出来,然后每个活着的人对着那人的骨头屙一轮屎!”
“可惜这个人是谁历史也说不清。”阿莲有点遗憾,“其实男人和女人就那么一回事。既然造物主造就了我们这样的体型,却又为何得不到应有的发挥和享受呢?”
杜贤说:“这是个哲学性问题。”
“贞操不是传统上的美德,那是传统上一种最大的悲哀!”阿莲正色地说。
杜贤点点头,深表同意。
“我发誓,要是我是领袖,要是我是伟人懂得写最最好的论人或会写哲学书,我一定为天下妇女做一番贡献,打破那个可悲的传统。”
夜已很深了。花园里剩下一些有情人,在恩恩爱爱之中做些见不得阳光的事体。
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杜贤不禁想起了庞德的《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脸庞的隐现;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上的花瓣。
我们该回去了,阿莲说。似乎又很不愿意仍然偎依在他怀里。他们最后还是沿着花园的小径往宿舍走。杜贤问阿莲,你为什么不学文学干嘛学医学?她说那是她的爱好。她从小就希望长大了能穿上一套白大褂,做个天使!杜贤说你现在倒像个白衣恋人,天真又活泼。她甜甜地笑了笑,问杜贤是怎么写小说的。杜贤说胡编呗!
把她送到宿舍门口。阿莲转身吻了杜贤。杜贤就势又摸了她的奶。阿莲小声说。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况且刚才摸了那么久,还不够吗?杜贤咬着她耳朵说,常言道看过不如做过,做过不如做过多,做过多不如一一摸,一一摸不如日日摸,日日摸不如夜夜摸嘛!阿莲说那是说干活儿,怎么能把它拉扯到这种事情来?杜贤说反正一个样,差不了多少。
“明天见!”阿莲对杜贤说。
于是杜贤在深夜里大声地唱——爱是苦泪相爱是受罪……为何偏偏喜欢你!
杜贤边走边想几时能把阿莲弄到床上来?她不会有梅毒病吧?要是有那当然要不得啰!
那一天星期天杜贤还在睡得很香,忽然感到极难呼吸。完了,这次完蛋了!他这一急惊醒了过来,睁眼睛一看,原来是阿莲在捏他的鼻子。
“娘的,你想闷死我啊!”
“老狗,像你这种人不死留着残害平民良女呀?”
“好、好、好,我就死,我就死!”杜贤假装个死样。
“老狗,怎么还不起来,都几点钟了,你看整栋楼房一个人影都没有,可你还在睡,妈妈的真没劲儿!”莲拍了拍杜贤的屁股。
屋里确实没一个人影,杜贤把阿莲按倒在怀里,给了她一个吻。
“大白天的,快洗脸,我们今天去一个同学那玩。”杜贤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是女的非去不可,如果是男的话那就不去啦。
“女的去,男的啥就不去?你太自私了!”
“自私?我他妈的我一去肯定要开那个人的脑壳。”
“好,好你别去,安心睡吧!”她拉开门就走。
杜贤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追了出来。
你干嘛又来了?阿莲问。
杜贤说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再说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走?阿莲说那好,但一到那儿必须听她的,别乱来!
杜贤正儿八经地作了回答。不过他心里还是想如何个打法,是用凳子开壳还是用瓶子而且不能让那人死。教训教训就行了,没必要跟那种人来真格的。
“你最好还是回去!”阿莲说,“看你那副表情,真是的!”
杜贤说你怎么啦你,都走了差不多到了,发什么颠,我的莲!
“你别装蒜了,看你那副紧绷的脸上,说不准一进门就同我那同学打起来。”
唉,女人的眼真比他娘的还行。
“管我么事?我只是你的警卫员,等一到那儿你爱和他睡觉我都无所谓的!”
“我操了你的祖祖!就你这老狗最痞。”她有点不高兴。
杜贤小心翼翼地跟着阿莲走,也不敢出声了。后来她似乎察觉到了杜贤有点窘。于是偷偷地发笑。杜贤装着看不见,还是一幅绷着的脸。
来到郊区的一个小村庄,阿莲对杜贤说,小心到了!杜贤神经质地吓了一跳。阿莲却笑得捂住了嘴。“开个玩笑,你也太认真了,死鬼!”说着拍了拍杜贤的脸,杜贤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我哪有男同学?是个女的。阿莲说那个女的很会说谎,小心别被她把你骗到床上啵!
杜贤说那你干嘛和她相好?不怕她把你骗到妓院卖给老鸨?我还想骗她呢!阿莲得意地对杜贤说,我开始骗人的时候那同学的脑子还是液体呢!
后来有一天,杜贤对阿莲说,咱们分手吧!因为我已是个有家庭的人,他把他的具体情况告诉了她,谁知阿莲却说:“我不管,就算你真的家里头有九十九个女孩,我也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你,今生今世爱着你,相信我!”
十
刘明标这些天老是忙着写情书。他说,某某中学的一个女教师又给他写信了;某某卫校的一个妞又来信了;某某单位的那个漂亮妞也来信了;等等等!
杜贤笑着接下去说,某某寡妇村的妇女主任也来信叫你个龟儿子的前往商量遗产问题。
刘明标一手挟着烟,一手提着笔,嘭!嘭!嘭!放了几个响屁,以示他好不得意。
这就是刘明标的成绩。杜贤想造物主真他妈的不会荒废每一个人的天才。
刘明标给那些嗲声嗲气的姑娘写信不知是刻意朦胧还是水平有限,永远用不准的词态。尽是写些我多么爱你,爱得怎么怎么深,“我像什么凌霄花怎么怎么,你像什么剑像什么戟像什么什么……”也许他以为情书写得优美动听就像杨贵妃的“回眸一笑百媚生”一样那么容易。
你是什么呀?你是一个大屎蛋;你像什么呀?像患了美尼尔氏综合征的三卵者!
杜贤想不明白当初毛主席是怎么让刘明标那号人混到革命队伍里来的。
作家班的老油条马科自认为一首写得乱七八糟的诗作却被发表了。据老油条说这是他做梦也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杜贤自认为一篇写得最最好的小说却没能发表。
老油条问杜贤,你去的时候有没有带点什么去?杜贤说带啊,怎么不带?带了两个馒头一根油条(两个短篇,一个中篇)。老油条听后摇摇头然后高深莫测地摸了摸杜贤的头,笑了笑。就像当初阿Q摸那尼姑的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