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遇见】乡情(小说)
“枣花姐,你这话让我来精神了,我考虑考虑,三天答复你?”
“好的,谢谢!”
三捣蛋留枣花吃顿饭,枣花说回去收拾收拾屋子,走了一段时间垃圾堆得没下脚的地儿。
枣花走出了三捣蛋的大棚,百米远便到了大街上。五月,皎阳似火,大街上的女人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裙子。一股风吹来,裙袄裹紧身段,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瞧瞧自己,就像一个雪山风尘仆仆归来的勘测队员。她自己也嘲笑自己,改不了乡土气息,活脱脱一个土包子。别想了,也别看了,快回家!
她顺便在菜店买了蔬菜,回去准备犒劳犒劳丈夫。自从她回村之后,懒得做饭,成天泡面也腻了。她美美做一顿炒菜焖米,他回来一定开心的抱着她说:老婆,真香。
当枣花一手拎着蔬菜,一手准备开锁,楼门反锁着。她心里想:回来了?正要敲门,又缩回了手:她轻轻地把蔬菜放下,贴进耳朵听了一下,卧室传来女人的肉麻的发嗲声,她的头皮好像让人捏住了,心也紧绷绷的。自己长时间不回来,丈夫难免寂寞,可能是看一些黄色录像。男人嘛,正常。她弯下腰揭开猫眼看过去,看到客厅沙发上四只腿不住地扭动,女人的叫床声音特别刺耳。天啊,惊喜没沾边,她一下子楞住了……
十二
路政威本来就是朴实的农家出身,自从走上政道,让一个腐化堕落的领导调教成了半个流氓。领导常常借出差考察的名誉外面搞女人,他也在外面喜欢上了一位小妞,说什么:男人一个女人是废物,两个女人是人物,自己也是个人物,有个情人正常。他为自己的不正之风找到了说辞。也觉得在外地搞女人很隐蔽,没想到女人找上了门。
喜欢女人从上高中开始,调皮的同桌不知道从哪个捡破烂的手里收藏了一本“五四”新文化旗手陈独秀的《乳赋》,居然在课堂上偷看起来。他十分好奇,抢着偷看,过目不忘: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自古英雄温柔乡。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艳艳。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深含,浅荡,沉醉,飞翔。
在高中时代,任何关于女人的描写在他心里骚动着,想象着,就会想起《乳赋》中的的唯美句子。基于本质善良,他不敢在学校乱来,每每看到大乳女生他的下体就不老实起来。他的心里想着善良的打小耍大的枣花,第一次抚摸枣花被拒绝,谁说过: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当他真正得到枣花后,发现枣花的乳房就像两只熟睡的鸟儿,静悄悄伏在胸口。他的脑子里幻想着大乳美女。但幻想归幻想,还是不敢放肆。直到一次领导又带着他出差、开会,让他认识了一位特别漂亮的女人,叫阿珠。这正是《天龙八部》中那个让萧峰爱的死去活来的阿珠让自己碰上了。他根本不了解对方身份和来历,由着胯下之物的血性冲动和对方的挑逗上了床。加之枣花是一个工作狂,一来性欲方面得不到满足,二来夫妻性生活就像喝凉水履行任务一样,缺乏激情冲动。与阿珠每次激情后身体有一种醉生梦死的轻松与满足。在他的观念里,男人与色沾边,一切律法;教养;道德都是一文不值。
“离婚吧!”枣花冷静的出奇,这让路政威很意外。一般女人发现丈夫出轨或当场抓奸,都会大哭大闹,甚至把女方打的死去活来方可泄愤。枣花真是奇女子,她起先惊得张大嘴巴,眼珠盯着赤身裸体的女人发愣,看着女人惊慌失措穿衣服,她侧过了身子让出了女人。她不哭不闹,脸上如覆盖了三冬严寒。路政威望着冰泠的枣花,扑通一声跪下:“枣花,原谅我这一次,枣花,原谅我!”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抽身坐在客厅沙发上,路政威起身哀求道:“枣花,离婚两家老人都不会同意的,枣花,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骂我打我都行,不要说离婚,老人们都不会同意的?”
“偷,结婚不也是偷偷结的?,还偷偷离!”
“枣花,原谅我!”
枣花转身走了。
爱情如水,真的覆地难收?爱情如瓷器,真的碎了难以复原?
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二人踏进民政局大门,不一会,手里各拿着一小本子出来了。枣花仰起头闭上眼睛,蒙蒙细雨飞扬在她的脸上,周身一股透凉直抵心房。
“枣花,你就这样狠心?”路政威依依不舍。
“我心中的爱情是最完美的,已经破碎了,我的心胸容不得半点瑕疵!”她丢下最后一句话直奔县城南山公园。路上的行人有的撑着伞、有的穿着雨衣,他们急匆匆地赶着路,不时回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淋着雨的女人。
她一口气跑到南山公园,背靠假山,泪水伴着雨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啊……大喊大哭吧!把自己的委屈暗悄悄的释放于如烟如雾,飘飘洒洒的蒙蒙细雨中……几只紫燕在雨丝中穿来穿去,撒下一串清脆的声音。仿佛在为一个失落女人来几句安慰。哭过后,她望着雨水染绿了的树,染绿了的草,染绿了的青石小路,一株枣树上三两枝美丽的枣果挂在枝头,在雨幕里随风摆动,惹眼而喜人。使她想起一段名人说过的话:没有哪一种爱情是永恒的,放眼自然界一切都是渺小。离开,也是一种解脱;遗忘,也是一种幸福;放弃,也是一种开始。
挥去眼泪,面对新的一天吧!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街道两旁的花草绿叶葱葱,嫩的耀眼。电线杆上有些许多小鸟儿跳来跳去亮开嗓子欢歌。瞧!雨过天晴后的小城万物容光焕发,如大自然赐予的一副美丽的图画!
三捣蛋忙着将旱井的积水用抽水机浇灌大棚的蔬菜。他穿着长筒水鞋,泥水飞溅,满身污水,面目皆非。看见枣花站在大棚出口,他赶忙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说:“枣花姐,你回我办公室,这儿刚刚下过雨,满鞋都是泥,我一会就好了。”
“我还怕沾泥?你干吧,我看看你。”
“枣花姐,干活有甚看头?嘿嘿!你要不摘几个西红柿吃,尝尝我的马奶西红柿,又好吃又营养。”枣花朝着东边的一块菜地走去,面积不大,三四分地,沿线看下去:几畦用小竹竿架起绿莹莹的线豆荚,几畦小树枝绑了小绳子,挂着红艳艳的西红柿,形状如同马奶。有几畦嫩生生的大白菜,还有几畦紫盈盈的茄子和几畦绿油油的葱,样样排列整齐。可知三捣蛋的辛苦下了不少。她伸出手摘了一个,端在手心看了起来,那形状,那色泽如同手工艺品精致,真是不忍下口。“枣花姐,吃哇,放心,没农药。我用的全是农家肥,天上的地上的都是天然资源。”枣花看了他一眼,他赶忙解释起来,“枣花姐,你不相信?我每到下雨就把附近的雨水改道流进我打得那口旱井。浇地一半雨水,一半井水,雨水含天然养料,作物吸收疯长。我的‘李园子’蔬菜纯绿色食品,全县人民放心食用。太原导弹基地的当兵的也来我这订购蔬菜,我去年一年赚了八万。”三捣蛋满脸收获的喜悦。枣花笑了,笑得大眼睛挤成一条缝。三捣蛋看着也笑了,突然,他的眉头皱起,打量着枣花。“枣花姐,你好像哭过了?”枣花赶忙咬了一口西红柿,“没,淋雨了。”她扭过头起身离开了菜地。三捣蛋跟在后面。“枣花姐,淋雨眼皮能肿起来?”枣花已经泪在眼眶打转,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再走就闯进菜地了。她蹲在菜地边装做给菜畦拔绿草芽儿。连忙说:“三子,考虑好我的话没有?”
“枣花姐,我说三天给你答复,十三天你才来我这了。给你打个电话发条信息吧,又怕打扰你和路哥的好事,嘿嘿……”
“说正经的?”
“枣花姐,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枣庄需要我,我义不容辞回去。我也是枣庄生枣庄养的男子汉,有义务为枣庄出力流汗。我把大棚转包出去,跟着枣花姐干!”
“好,三子,不愧几年军人,有觉悟。我替枣庄村民欢迎你的归来。”
枣花紧紧握住了三捣蛋的手!
“放开我老婆!”突然一声,吓了二人一跳。路政威站在大棚入口处,步子歪歪扭扭走过来了,一只脚没踩稳地面差一点栽进菜地。枣花和三捣蛋互看一眼,三捣蛋赶忙过去扶了一把。他推开,眼珠斜射着三捣蛋。三捣蛋满脸尴尬,要解释什么,嘴唇张了几下也没说出口。路政威指着他的鼻子:“你小子不要张口,我替你说!”
“大哥,我,我,你误会了!”
“误会?你摸我老婆的手让我看见,还,还说误会?”
“大哥,不是,不是的,我……”
“我俅了,我?我甚了?我的眼睛没瞎,作为丈夫,你摸我老婆的手我不能反对?”
枣花发现路政威的脸一片猪肝红,明显是喝了酒。如果再和三捣蛋纠缠下去,说不定两个男人打起来。她走过去站在二人中间:“路政威,你干甚来了?”
“我,我找我老婆,跟我回去!”路政威双手拉枣花,枣花鼻子里闻到一股酒气。
“放开我,谁是你老婆?你醒一醒!”
一句话,路政威甩了甩脑袋,摸了一把脸,身子后退一步,指着枣花:“原来你们早已勾搭上了,枣花,你真是下贱,一个泥腿子你也看得起?是不是那方面我满足不了你?”说这话的时候瞟着三捣蛋。三捣蛋脸憋的通红,伸出手:“你,你……”
“啪”枣花一个耳光打在路政威的脸上,“你还有资格站在这儿说三道四?我怎么做你更没有资格管。你从一个老实厚道的农家子弟变成一个卑鄙下流的东西,连你爹也不知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路政威。”枣花双手颤抖,泪水流下面颊。
“我,我到底是谁啊?”路政威转身抱住自己的脑袋,才清醒了自己已经和枣花离婚。他一双忧郁的眼神扫视枣花一眼,迈开扭曲的步子,脸上挂着悔恨的泪水,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离开。
十三
忙着,累着!
哭着,笑着!
日子,不急不慢溜着!
三捣蛋在枣花的推荐下,经过村党委,支委与上级批准正式任命为枣庄村支书。他的二哥听说弟弟当了村干部,赶忙回来找弟弟要求列入贫困户。三捣蛋怎么都不同意,村委、支委,都不会通过。三捣蛋的哥哥又到乡镇闹,乡镇干部看在是三捣蛋的长兄份上没搭理。他哥哥气疯了,逮着三捣蛋和枣花什么难听话也骂,二人只得忍着。
村子里有些人文化素质底,目光短浅,稍微一句话听不明白就怨气冲天:甚俅事情,这是好听的,最难听的是:枣花真为村子里好?城里呆的好好的跑回来,还是为了她老子捞好处。枣花听到这些话从来就当耳旁风。她和三捣蛋把全村贫困户名单以及帮扶对象一一公布出来。贫困户名单上唯独没有枣望和路步通。村委,支委两会都是严格按照贫困户入列规定办事,有些村民故意胡搅蛮缠。
每一次开会,每一次宣传扶贫计划,路步通和枣望两老汉都在办公室大门外偷听。二人的方位一个东,一个西。只是离开的时候通过那条狭窄的小道,二人赦免了彼此之间的那一句:狗日的。死驴日的。
枣花驻村第二年春天,村子里刚刚把庄户安排好,突然又起了风波。原来养殖户猪崽几乎都不断莫名其妙死去,他们个个手拎死猪崽找上门。枣望老汉家的院子也憋塌了,看热闹的、闹事的、起哄的。枣花出门看见大家怒气冲冲,她也懵了。有的把死猪崽扔在她身上,怨声不断:死女人,害得我们辛苦白下了,钱也贴了不少,你看怎办?我们不能白白亏了。
“不要打我女儿,天塌了我顶着!”枣望老汉护犊子。
“你那条老命不值钱,让你闺女给我们说法?”
“对,要说法,找他们算账,赔!”人群里是三捣蛋的二哥带头闹事。
这时,路步通急急忙忙跑来一通臭骂:“二小子,你这个王八犊子,你兄弟闹上干部你带头起哄。不看枣花面子,给你兄弟留点面子也不该你闹事。”
枣花此时此刻特别狼狈,头发散乱,不知是谁扔的一块土蛋子打在她的脸上,一片淤青。枣望夫妻心疼女儿,一面一个护着。枣花妈妈仰起头泪蛋蛋流着说:“花,咱不闹他了,省心点过哇!”
她安慰母亲:“妈。没事,没事!”
“我娃不闹了,你们滚出去,再不走我大棒子赶人了!”枣花妈妈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大骂。
“说不闹就不闹,村民的损失谁赔?不闹也得个说法。”又是三捣蛋的二哥挥动双手挑事。
“要甚说法哩?我看你是要屄兜(耳光)哩,我不敢打村民,敢打你,你信不信?”人群里钻出了三捣蛋,他的右手在二哥面前挥舞着。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让狐狸精勾走魂了……”
“啪”三捣蛋一个准确响亮的耳光打在二哥脸上,“你说我可以,枣花是不能的。她为了我们村的发展从城里跑回鸟不拉屎的村子。她整天想着为枣庄致富,想着哪颗种子适合我们这块土壤。累了也不喊,苦了也不说,她是一个弱女子,肩上扛着男人的担子。作为男人,我为你羞死了,还有脸跑回来闹事?”三捣蛋气得嘴唇颤抖,眼窝热辣辣的。他二哥让他震慑了,再没敢出声。他转身对着大家举起双手郑重其事宣布:“大家不要激动,死猪崽的事我会查清,是猪瘟还是下毒,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就是砸锅卖铁也补偿大家的损失,”
枣花在父母面前依然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当她一个人躲到和路政威第一次拥抱的那颗树下,再也忍不住二次放声大哭。婚姻的失败,工作的不利,眼泪就像决了堤涌出来。她哭得昏天暗地,穿沟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吹在她的胸口。眼泪擦了再流,沿着两侧的脸颊唰唰地流,流到脖子里,流到了胸口上。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不长脸面的眼泪暴露了她女性天生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