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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暗香】湖水悠悠(小说)


作者:冷梅含香 白丁,92.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85发表时间:2019-01-16 20:46:00
摘要:微山湖渔民安平耿直善良,乐于助人。过去因家庭变故,过着贫困的生活,37岁也没娶上媳妇。二000年四月底,堂弟给他买了个四川小姑娘,新婚之夜新娘求“阿叔”放过。性欲与道义,私利与人格。激烈冲撞,安平怎么抉择……


   “咱吃的是喜庆饭,怎能不喝酒来?我陪你一杯!”他又端过一杯酒,喝干,将酒杯拿给她看看,“干!”阿桂只好举杯,刚喝了一口,咳起来。小苇夹块鱼肉送到她嘴边:“快吃,压一压!”阿桂推开他的手,仰脖喝干杯中剩酒。
   “好!再来一杯!”小苇又递给她一杯。阿桂眼神求他:“实在——不行!”
   “那就吃菜!菜是干爹按四川风味,亲手做给你吃得,尝尝咋样?”
   阿桂夹了只大虾送进嘴里,香喷喷,脆生生,辣乎乎,赞了声:“好!挺好吃!”
   三人你推我让地品着菜。三杯酒落肚,安平开口了:“行了,苇儿,爹不喝酒了。过午我去镇上,把你攒下的儿筐青皮,和船上的藕卖了,添点吃用。”
   “慌啥哩,过两天,我去。你陪干娘在家歇歇吧!”他又对阿桂让着,“叨,菜凉了不好吃!”
   阿桂劝他:“你再喝杯酒唦!”
   “您俩不喝,我自己喝个什么意思?吃饭。”他盖好酒瓶,放在一边,去盛饭。
   小苇有点拘束,嚥饭很慢,不时看看安平,看看阿桂。心里说:“干爹娶这个媳妇,也算福气。可她太小,猫似的。”
   阿桂吃的挺带劲,一是饿了,二是菜对味口。麻辣酸甜,颇有川味。她感激安平为她的一片苦心,实实在在地吃了一大碗饭,才搁筷。小苇唯恐她吃不饱,又给她盛了一碗饭。她推托,站一边去。安平也吃饱了,掏烟吸。小苇无所顾及,狼吞虎咽,眨眼功夫吞下两碗饭。剩下的一个鱼头和其他菜,一古脑吃光,连汤也喝了,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隔。
   阿桂去收碗筷,小苇不让。争来争去,各抱一摞碗去了厨房。唔,原来草垛下还隐着大箱子似的小房子。从底到顶,都是水泥铸成。里面有二米见方,除了锅台,刚够蹲开一个人。小苇执意不让她刷锅,阿桂只好在门口看着。他很在行地从锅里铲出米饭,倒进水,用刷帚在锅里拧几拧,三下五除二,刷好了,又快又麻利。
   下午,安平要到镇上去,小苇和阿桂帮他装船。青皮筐、小鱼干、藕、满满一船。临了,安平对小苇说:“今儿我可能回不来,你好好照顾阿桂。镇上你桐伯要娶儿媳妇了,少不了我去照料……”他还想说点什么,碍于阿桂,没再吱声。黑黑的瞳孔里,闪着复杂的神情,深切地看看阿桂,看看小苇,“苇儿,爹忘了带毛巾,你去拿来!”
   “到镇上买条新的吧!你那条太——”
   “叫你拿,你就拿,别啰嗦!”
   “好,好!我去拿。”小苇飞步上岗。
   安平注视着站在台阶上的阿桂,主意拿定。轻唤:“阿桂——”
   “啥子事?”阿桂望着他。
   “苇儿从小是个苦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如今长大了18岁了,样样能干!心也善。如果,你中意他——就嫁他吧!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看看他,掂量掂量咋样?”说完,竹篙在石台上一点,小船倏地离岸。
   阿桂没料到安平说出这番话来,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你,你——,哎,——不!”
   又一篙,小船窜出几丈远,悠悠飞去。
   阿桂看他渐渐远去。泪,顺颊落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八>小苇与干娘同处一室的尴尬事。
   黄昏降临,柳岗笼罩在晚霞里,金光溶溶。阿桂烧好饭,坐在菜畦埂上,手托香腮,思念起家乡来了。她爱故乡,更爱山脚下的那个家。房前有个南瓜架。每年这时,黄中透红的南瓜花,爬满架。圆圆的小南瓜,密密地垂吊架下。她和弟妹,在瓜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和南瓜一起长大。晚霞里,她常在架下看书,做功课,或给弟妹编鸟笼,讲故事。她们的阿妈,总是温和地笑着、忙着,为她们准备可口的晚餐:大米糕、甜豆粥,有时每人还有一碗凉丝丝,甜蜜蜜的家制麸子酒。一家人欢快地吃着,谈着……
   她家房后是山,山坡上是她家承包的茶林。茶间几株茉莉,早早开花,满坡香气。阿桂常常身背竹篓,埋头茶丛,采摘嫩叶,茶的清香,总让她如醉如痴,情不自禁地哼起山歌。上月她还从舅舅家,偷偷回去看过,茶林长疯了,无人管。她心疼地掉了半天眼泪。唉!谁让自己命恶,摊上个混帐阿爸呢!
   阿桂苦苦地想着,心里惨惨的。人为什么这样呢?远离家乡,到一个陌生地方,寂寞地生活。为什么不让每个人,都在自己家乡,安安稳稳地生活?难道这就是阿妈常说的命吗?为什么女人的命,总受男人支配?自己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就在这湖舟上,熬日子!她悽然……
   忽然,湖上飞来悦耳的渔歌,高亢、激情,悠扬:
   晚霞散落满湖金哎,
   我赶鸭群回家门吔,
   小船盛满欢乐的歌啊,
   浪里托起新生活啰!
   哈啰啰啰,哈啰啰,
   新生活!哈啰啰——
   阿桂举目眺望,粼粼的水面上,金灿灿的霞光里,一叶扁舟,载着位虎气生生的青年。他手持长篙,一边唱,一边赶鸭。雪白的衬衫被微风掀起,露出鲜红的背心。草绿色裤子,裤管挽在膝盖。两条长腿稳稳地立在船尾,姿势健美,神情自若。歌声如飞瀑流泉,自肺腑泻出,扣人心弦。阿桂看得呆了,直到小船抛岸,她才飞跑下去。
   小苇将鸭群赶至圈口,长篙一横,鸭们拥拥挤挤,吵着叫着,从篙上跃过,涌进圈里。他关好圈门,朝岗上走。猛抬头,见阿桂直勾勾地盯着他,一阵心跳,把脸扭向一边。用极悦耳的声音说:“干娘,我回来晚了点,就去做饭!”
   她醒过神来,嘴角微挑,笑笑:“饭好了,你去看看啥子样?稀饭烧的像不像你们的汤?”她把“汤”字,说得很响。
   他从她身边擦过,登登地往上走,她跟着。“是饭就行了,管什么汤不汤!你在岗上好好玩玩。饭,还是我做吧!”
   “玩玩?哟,你当我是小孩子?做饭唦,女人总比男人强啰!”
   “那可不一定!”他扭脸问“你会做北方菜?”
   “跟你学呗!咋样?”她挺着舌头,学山东腔,“俺做侉饭给你吃,咋样!”
   小苇喷地笑了,她也咯咯笑了。
   吃过饭,天就黑了。今晚没月亮,周围黑沉沉的。柳岗像陷进另一个世界,既孤独又神秘。阿桂抢着去刷锅碗,小苇便忙起来。他找了竹篾、苘绳、草苫、席片,到船上搭蓬。
   阿桂洗完,进屋点上灯。正好小苇进来搬铺盖。阿桂见状,拦道:“小苇,哪儿去?”
   “我到船上过夜,你在屋里睡。”
   “不成!湖上夜风凉,你别去!”
   “没事。湖里人,船上惯了,哪像纸糊的样娇嫩!你也早休息吧!”他往外走。
   阿桂挡住他:“莫去哟!我一过(个)人,在这怕啰!你在这边床睡,我在那边床睡,有么不好?”
   小苇刷地红了脸。抓耳挠腮地说:“这,不行!”
   “干啥子不行?一过人一床,挺好唦!”她伸手去拽他腋下的枕头,他扭动着身子躲闪。
   “不不不,不行!”他跳开。
   “啥子不行?我怕哟!生下来胆子几小哟,在家时,从不敢一人睡觉的!你把我丢在这房干(间)里,咋办呐?莫走哟!求你!”阿桂一急,四川话爆豆似的。小苇听得伸脖子瞪眼。
   “你说啥?我不懂!”
   “我让你陪我睡!”
   小苇驳然大怒:“胡闹!胡闹!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请你自尊!”他抽身欲走。
   “没关系的!我们四川人,不讲究那么多!来,放下!”她冷不防抽出了他的枕头。
   他生气地大吼一声:“不行!你——”目光冷峻,直逼阿桂。
   阿桂吓得一哆嗦,枕头掉在地上:“你!太不尽人情!走吧,走吧!”她转身坐床上,垂泪。
   小苇楞住了。竭力克制自己,折衷地说:“这样吧,我在外面草垛根睡,咋样?”
   阿桂使劲摇着头,固执地说:“你不在屋里睡,我就不睡觉了!我在门口坐到天亮!”
   “你——,唉!”他撒气般地把毯子、毛巾被扔到床上。阿桂拾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给他摆在床头。见他仍立眉竖眼地生气,就想开了主意。她的目光落在了被单上,立时高兴起来。忙找出钉子、绳子。在屋里南北扯上绳,搭上两条被单。小屋一分为二,单子成了界屏。她坐在安平床上,隔帘说:“喂!咋样?”
   小苇长出一口气,只好默认。
   于是,二人各自安歇。
   头一次和一个姑娘共睡一室,小苇心头揣个活鱼似的乱扑腾,无端增加了许多烦恼。心里想:“这算啥!外人知道了,一定骂我混帐!都愿干爹,撇下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干吗去镇上!叫我好好照顾她。这下好,恐怕以后,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一阵急躁,一阵烦恼,煎得他翻来覆去,烙饼似的颠个子。
   阿桂更睡不着。不知为什么,她和安平在一起,总是心情沉重,提心吊胆,恐惧极了。和小苇在一起,不但不惧,心情反而十分平静、坦然。甚至感到,他那拘谨、生气和无可奈何的样子,很好玩,很新奇。她觉得他是另一种男人,像正在拔节的湖苇,活泼泼的游鱼,天空翱翔的大雁。身上有种蓬勃的朝气,无形的劲力,吸引着她孤寂的心。她吹灭了灯,想给她说说话。“喂,睡觉了吗?”
   “……”他一听她说话就紧张。
   “还生我的气?我又不是老虎,吃了你?”
   “……”他在想,该不该和她搭话。
   “郎格不说话?!我看看你睡没睡着!”她调皮地折起身来,吓唬说。
   “你,你别过来!”他大声说。余怒未熄。
   她偷偷笑笑,躺下:“咱们说说话好吗?”
   “有什么好说的?快睡觉吧!”冷冷地。
   “随便谈谈吗!哎,谈你自己,咋样?”
   “我过去是个臭要饭的,现在是个鸭司令!有什么好谈的!”话茬嘣嘣硬,不耐烦。
   “哟,司令!说说你干爹吧?他的出身、事迹、心眼、脾气,随便讲唦!”她侧身对他。
   小苇一听让他谈干爹,可来了精神。他巴不得对她夸夸干爹。干爹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养父,也是他心中的一尊神,生活中最好的导师。他尊重他,听从他,愿为他做一切事情。他也侧身朝外,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先从我谈起吧!我姓郭,叫郭小苇,原藉丰县郭集人。爷爷时,迁入湖里,在柳岗安了家。以捕鱼、牧鸭为生。其父郭新光,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母亲溪玉莲,是个善良的湖女。他们生下我兄妹三人,我最小。我三岁那年,湖里发大水,淹了沿湖三县十一镇,水大的没边没沿。柳岗的小屋也淹没了。
   一只小船,我们五口人,风雨飘摇,生活无着。有天半夜,湖上起了暴风,下起了瓢泼大雨,小船翻了!一家人都——死了!……只有我,身上背个大葫芦,顺水漂走,幸被干爹救起。”
   讲者抽涕,听者心碎。静静的夜,默默听着。
   “为了我,干爹不知吃了多少苦。大水下去以后,他带我重返柳岗。房子没了,唯一的一棵大柳树死了,岗上成了废墟。干爹托坯打墙,费了好大劲,才又盖起这口小屋。”把枯树锯成了一个树墩。
   “原来干爹在湖里没户口,常被镇上的干部刁难,敲诈。多亏桐伯仗义照应,俺爷俩才能在此住下来,我们靠湖吃湖,捞鱼摸虾,挖藕猎鸭,挣来几个血汗钱,除了孝敬镇上那帮掌权人外,所剩无几。干爹把苦来的米粮给我吃,自己吃杂草煮鱼。衣服省给我穿,他自己一件棉袄穿了十几年!后来,湖上有了流动小学,干爹又供我读了九年书。干爹心好,讲义气。湖里人敬他,信他,送给他一个浑号叫湖上的及时雨‘黑宋江’,后来上级派来工作队帮助渔民发展生产,日子过得好了起来。
   他唏嘘着,愤慨着,嗓音变得粗涩、颤抖。阿桂叹一声,问:“他为什么不在安庄,反居湖里?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没听人说过吗?”
   “听桐伯说,干爹的爹是个小学教师,五七年划成内定右派,被人整死。干爹的娘,气不过,多次上告。文革中,遭批斗,自杀了!干爹一恼,放火烧了仇人的房子,扎进大湖。东躲西藏,过着鬼一样的生活。干爹若不为我,早和安庄那帮小子拼了!”
   “可怜的干爹!”阿桂叹息着,同情着。
   “后来听说干爹的爹平反了,他才落了户。烧得仇人的破房子也没再追究。才没人麻烦他了。干爹和我,都是苦命人!”
   “你也讲命?”
   “干爹对命太信了。而我不信:同是一样人,为什么人家命好,咱命就不好?命运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时机赶的!如今国家好了,政策变了,湖里人都在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成了万元户,几十万元的富翁。为什么我们就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一定要改,要变,要成‘鸭大王’,或者‘鱼龙王’!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让它向好运转化!”小苇越说越激昂,发誓般攥紧拳头。
   “小苇,你说的太棒了!”阿桂也激动起来。“唉!”她翻身仰卧床上,眼睛对着昏黑的屋顶,“可是,我的命运,就像飘落湖面上的一片树叶,把握不住它!”
   “你?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四川到了这里?为什么嫁给……”他突然打住话头,不吱声了。
   “唔,问我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哟!命苦啦!”无限酸苦,涌上心头。
   “干……阿桂,也许我不该问……”他嗫嚅。
   “不,苦水只有倒出来,才痛快些唦!”她干脆坐起,双手抱膝。娓娓道出她不平凡的经历……
   湖上,静静的;柳岗,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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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阿桂,一个命苦可怜的女该,愿意用自己把母亲阿惠换回来。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吉柚却没有把自己与母亲互换回来。还把阿桂买给安然,安然顺势给了哥哥安平当媳妇。安平是个善良,纯朴,乐于助人的男人。可是,安平对着这个“媳妇”,却是又心疼,又不舍,又爱惜,又可恨……内心极为复杂。可是,作为男人的他又对女人的渴望,但道德伦理还是战胜了他这份渴望的私欲。还成全了自己的干儿子小苇和自己的“媳妇”,毕竟这个“媳妇”才仅仅的十六岁,与十八岁的干儿子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安平的大方,体谅,宽容成全了这对郎才女貌。就像他自己说的,‘舍弃是一时的痛苦,成全才是一声幸福。’最后,安平还把阿桂的妈妈给赎回来了,还让她们母女俩老家四川。阿桂也留信,许诺两年后会再回来这个让她处处感到幸福,温馨的微山湖,还有等待她的小苇。文章巧妙衔接,微山湖的环境描写的惟妙惟肖,生机勃勃的渲染出微山湖的优美。不仅仅是静态美,也是动态美。语言魅力丰富,细腻,纯朴,特别是人物外貌描写,心里描写和‘柳岗’的环境极为细腻。还有留下悬念,让人遐想阿桂是否会再次回来微山湖,会不会回到小苇和安平的身边,回到这个让她既感动,又温馨的地方?很喜欢这段安平说的话,‘有时候吃屈忍,让,未必不是一种美德。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该放手时,就放手。这不叫吃亏,这叫解脱自己,成全别人。’放眼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像安平这样呢?选择道义摒弃性欲,抉择人格不要私利。好文章,好作品,好故事,学习了,问候作者,期待再次的来稿,倾情推荐!【编辑:易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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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易辞        2019-01-16 20:50:36
  语言极为细腻,人物刻画鲜明,环境描写生动,好文章,问候作者,推荐阅读!!!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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