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光】血椿棺木(小说)
她刚走到屋后,还未进大门,就听见了屋里咣当咣当的声响,咋了?家里闹贼了?不对,是小俩口的声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河水倒流了?以前这个点还没影儿,非等她把饭做好了,再在门外叫上三遍才慢腾腾的、惺忪着眼睛起来。今儿个咋起来这么早?火还没生、饭还没熟呢。
咔嚓!一条凳子飞了过来,砸在木格的窗棂上,幸亏是木格(那年代的房子都是木格窗户),要是玻璃窗户,早已粉身碎骨了。
椿娘吓了一跳,屋里咋还打起来了?
“薛春,你就是狗杂种,把我的钱拿去赌个精光?”
“幺妹儿,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是我大姐、二姐和阿娘给的,咋了?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钱?”
“这日了真他妈的过不下去了,走,离婚去,你走的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幺妹儿,我是吃饭长大的,不是吓大的,好呀,离吧,你把阿娘给的十五万给我吐回来。”
“我没拿那十五万,有本事儿你去百合谷去拿,少在我这儿逞能。”
吵得特凶,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这蜜月过完才几天?就吵起来了。椿娘吓得不轻,不敢耽搁,忙加快步伐进屋去问个究竟?
她刚跨进门坎儿,被迎面而出的幺妹儿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幺妹儿,这是咋了?别跑,有话儿好好说。”她挡住了幺妹儿。
“阿娘,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和大姐、二姐给我的红包,让薛春输了个精光。”幺妹儿说。
“阿娘,别听她胡说,你和大姐、二姐给的三万,我只拿了一万,还有两万让她美容给弄没了。”薛春在里屋说。
“反正你是他亲娘,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破土屋住不下去了,昨晚老鼠窜到床上来了,我不住,我走还不行吗?”幺妹儿有些委屈。
“阿娘,这破屋又脏又破的,沟里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住这样的破屋,住这样破屋的都是光棍儿,你得给我们在街上买房。”薛春说道,似乎这才是今天吵架的主题。
“阿娘,早上起床的时候,老鼠把我的脚丫子咬了,这屋住不成了,我就向薛春提议,去街上买套房子,先交个首付,殊不知,薛春把你给我的钱给输了个精光。”幺妹儿诉着苦。
“阿娘,幺妹儿这事儿怪她,老鼠咋不咬我?谁让她把钱拿去既修面又修脚的?那脚指甲染得花花绿绿的,老鼠不亲才怪?”说着,他竟痴痴地笑着。
“我修面修脚,总比你输个精光强,反正这破土屋我是不住,要住你和阿娘住。幺妹儿的气还未消。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要不,怎么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说法呢?椿娘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边是自己的养子春儿,一边是自己身上落下的肉——幺妹儿。哎,怎么办呢?
“阿娘,看看沟里还有年轻人住吗?”幺妹儿抬脚往外走。看样子,她是铁了心。
薛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椿娘忙拽住了幺妹儿,说:“别走,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走的,外人见了笑话。”
薛春接过话头,说:“阿娘,你看,要不你给我们在街上买一套房子?”
“你爹去得早,我哪来的那么多钱?”椿娘一脸的诧异,似乎这小两给她下了套。
“你不是还有十五万吗?大椿姐的彩礼给了幺妹儿爹娘,二椿姐的还在。”薛春说话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
椿娘沉思着,幺妹儿要离开这个家,春儿在算计着她的钱,沟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住了,这是事实。本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是家事儿,与大椿、二椿没有任何关系,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大椿、二椿商量商量。“幺妹儿,你别走,让我和大椿、二椿商量商量。”
“你和大椿、二椿商量关我个屁事儿,不在街上买房,你就让你儿子当光棍汉吧。”幺妹儿很愤怒,也很气愤。
“我买我买,幺妹儿,别生气,和春儿好好过日子。”
“等你买好了,我直接去住,这老鼠屋我决绝不住,街上宾馆的房间我打电话已经订好了。”说罢,她挣脱了椿娘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儿,你还不把你婆娘给追回来。”
“阿娘,没用的,我没钱在街上买房。”
“你这么多年在外面挣的钱呢?”
“阿娘,城里的花销太大,我每月挣点儿钱入不敷出,你这不是有钱吗?你把钱攒着干吗?死了也带不走,还不是我的?”
椿娘跺了一下脚,哎,养了只白眼狼,真不如养头猪、喂条狗。她走出了家门,这事儿她思前想后,还得跟大椿、二椿商量。
二椿的电话是大椿打的,椿娘把今上午小俩口吵架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娘仨儿聚在一起商议着。
“阿娘,人的欲望永远无法满足,这春弟和幺妹儿就是依赖思想,贪得无厌。”二椿气呼呼地说。
“二椿,话也不能这样说,如今哪个爹娘不是给儿子买房、娶婆娘的?阿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延续香火,再说了,阿娘百年之后,留下的钱还不是春弟的。”大椿说。
“大椿姐,这才几天?为春弟娶婆娘就已经花十八万了,阿娘老,总要留些养老钱,万一不得动了,能指望上春弟?还不是指望我俩,他不添乱就烧高香了。”二椿的话不无道理。
“二椿,你看阿娘老了,春弟又这么不成器,怎不能让阿娘一个人担着吧?”大椿说。
“这事儿我还真管不了,春弟、幺妹儿爱咋闹就咋闹去,阿娘是老了,只能管他俩一时,能管他俩一世吗?我看,他俩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二椿有些气愤。
椿娘听着俩女儿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能她本就不该来找她俩商量的。
“二椿,这事儿我看这样得了,你家公公最近病了,手头也挺紧张的,春弟买房的事儿你就不掺合了,街上的一套成品房也就是二十万,阿娘手上还有十五万,我再凑五万,帮春弟一把,但也是最后一次,人怕发奋、地怕上粪,但愿春弟也发奋起来。”大椿说。
二椿听了,没再说什么,这次没让她掏腰包,她还能说啥?
“阿娘,你觉得我这个主意行不?”
“大椿、二椿,都是你们这个不成器的春弟拖累了你们。”她本想把幺妹儿的身世说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阿娘,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娘仨儿又到了街上,有钱真是好办事儿,街中心的一套商品房,一口价,二十万,即卖即住。
薛春从椿娘手里接过钥匙,竟与椿娘来了个拥抱的姿势,弄得椿娘好别扭。“谢谢阿娘。”
“春儿,这可是阿娘最后一次帮你了,你知道的,阿娘的箱底已经翻空了,你和幺妹儿要同心同德,共奔好日子。幺妹儿,你的心愿已经达到了,和春儿好好过日子,别再闹了,赶下半年生个娃儿,趁我还能动,帮你们带娃儿。”
“阿娘,现年代都不兴生孩子,生孩子是给公家做贡献,把一个孩子养大得付出多少,读书、找工作、买房买车、娶媳妇,得多少钱花呀,我和春儿也没那么多的钱,最近几年没考虑生孩子。”
“阿娘,我也是这样考虑的,要一个孩子是一个负担,过几年再想这事儿。”
椿娘脑袋嗡嗡作响,她的耳朵没听错吧,春儿、幺妹儿不想生孩子,她这么掏心掏肺地给他俩办婚事儿、买房,不就是想早点儿抱孙子吗?“不行,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我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她有些愤怒。
“阿娘,这生孩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俗话说‘一代管一代’,管多了,你也不嫌累?”薛春说。
“阿娘,女人一生孩子就成了黄脸婆了,我可不想成为黄脸婆。”幺妹说。
椿娘嘴巴张了张,想说,幺妹儿、春儿,你俩可知道你们都是娘和王大嘴躲在暗无天日的洞里生下的,可又没说出来。默默地说:“这年代咋了?年轻人都不想要娃儿,我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着生娃儿,而且还要生男娃儿。”
“阿娘,你也不要多想,你们那个年代,人穷山穷水穷,一切都穷,穷的时候都想生孩子,现在富了,你去城里看看,还有几个想生孩子的?”薛春接过她的话。
“就是,现代人要学会超前享受,人一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的风光,不享受干啥?说不定哪天得了个绝症,两脚一伸就去了。”幺妹儿说。她的话不无道理、精辟,比椿娘懂得多。
“媳妇,我们去住新房去。”薛春说。说罢,他拉着幺妹儿的手走进了新房,把椿娘凉在一边。
椿娘在回沟里的路上,很多个问题在她的脑子急速地旋转着。咋不生娃呢?咋我买房子就没我住的份儿?什么是超前享受?什么是替公家生娃儿、做奉献?养儿难道不是防老吗……她越想越糊涂,最后一个问题都没想透彻,想不透彻就不想了,人,还是糊涂点儿好,过糊涂日子。
九
大椿正在家里奶孩子,公公、婆婆和她的男人都很忙,一大早就去公司上班,晚上才回来。猝不及防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大椿姐,今儿个我和幺妹儿没事儿,逛门子逛到你这儿了。”薛春大老远地叫着。
“哎哟,大椿姐,这孩子长得多可爱呀。”幺妹儿伸手抱过孩子,很亲热。
“快到屋里坐,真没想到你们会来,一大早的,喜鹊在屋前叫个不停。”大椿忙招呼着,又是递茶又是递水,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糖果、干果等。
“大椿姐,一进屋,就看得出你家是有钱的人家。”幺妹儿边逗着孩子边说。
“凑合着过呗,如今好日子,钱多钱少都一样地吃饭。”大椿笑着说。“这么远的路,你们是怎么寻过来的?”
“姐夫是这个镇这条街上的首富,路边的乞丐都知道住哪儿。”薛春说。
“中午就不走,姐给你俩做点好吃的,哦,对了,幺妹儿,你这么喜欢孩子,怀上了吗?”大椿关切地问。
“大椿姐,薛春也没个工作,这生了孩子也养不起,再说了,如今哪个家里不是有房有车?等我们把车买了,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儿。”幺妹儿说,说话的同时,向薛春瞟了一眼。
“大椿姐,我要是有你家十分之一的资产,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薛春感叹着。
“春弟,话不能这样说,心也不要这样想,天上掉不下馅饼,我家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公公、婆婆和我男人奋斗的结果,吃得人间苦,方熬人上人,你得找事干,要养家糊口。”大椿语重心长地说。
“大椿姐说的是,这段时间,我和幺妹儿正在学车,等驾证拿到手了,车买了,我就去上班。”薛春陪着笑脸,鼠眼闪着贼光。“大椿姐,你常说‘亲不亲,一家人’,我们是最亲最亲的一家人。”
幺妹儿帮衬着:“是的,大椿姐,我们可是最亲的一家人。”
大椿听得小俩口的话有些不对劲儿,问:“春弟、幺妹儿,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
薛春直言相告:“大椿姐,我和幺妹儿已在驾校报了名,最近手头紧,学费还差点儿。”
大椿心里想,春弟呀,你手头上什么时候有过钱?我也不是摇钱树、聚宝盆,虽然嫁一个好人家,但公公、婆婆和男人挣钱也不容易,我这可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她心里这样想,但幺妹儿是第一次来她家,要是拒绝了,这还真不是一家人了。说:“幺妹儿,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就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说里,她去了里屋,拿出了一沓票子,看其厚度,大概就是一万,递到了幺妹儿手里。
“谢谢大椿姐。”幺妹儿笑呵呵地说。
“幺妹儿,你和春弟抓紧点吧,给我生个侄儿,还有更大更厚的红包。”大椿随便说的话,也表达了她内心的心愿,阿娘老了,她作为家里的老大,不得不操心。
“大椿姐,我和幺妹儿还要练车,这就走。”薛春见钱已到了手,就想离去。
“你们是稀客,吃了午饭再走。”大椿挽留着。
“大椿姐,这太阳刚升一杆子高,早着呢,下次来了一定吃午饭。”幺妹儿甜甜地说。边说边挽着薛春的胳膊,一副很恩爱的样子。
大椿望着这小俩口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了头。
椿娘自从小俩口搬到了街上,屋里清静多了,没有了吵闹声,也不必见人家的脸色行事,更重要的是家务活少了许多,不必按时做饭,也不必再洗那些满屋子的脏衣服,特别是幺妹儿的内衣,哎,成了家的娃儿,还让她洗衣服。她真不敢想像,这小俩口会把街上的新房邋遢成什么样子,管它呢,眼不见心不烦。她现在已看透了,什么养儿防老?哄人的吧。她辛辛苦苦地把春儿拉扯大,他给她买过一斤糖、一件衣服吗?没有,而且这小俩口时时变着法子来套她的腰包。当她静下心来回想小俩口吵着、闹着买房的事儿,戏,她曾经跟大牛演过,且演得逼真,骗过了沟里人所有的眼睛。这小俩口很可能是故意吵架、演戏,让她买房,在外面好了这么多年,真的能分开吗?且那天幺妹儿早已把街上的旅社预订好了,这是早有预谋的。她确定了这一点儿,心也凉了许多。特别让她心凉的是她把“床”早已铺好,而小俩口却不想生娃儿,不想生娃儿就不生吧,不生就别在我这儿拿走一分钱。眼前,公家政策好,大牛去得早,沟里人也知道春儿混得不咋样?天天向她要着供应,她就是沟里一个孤寡老人。她也成了沟里的贫困户,公家不仅给各种补贴,还有养老金,按月打到她的卡上。可以说,她现在吃喝不愁,这得感谢公家,公家比她的春儿强多了。她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小俩口不来骚扰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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