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大……王明来已经喊习惯了。老大她，个子不高，肤色不太好，像王明来，左邻右舍都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连发音，稍不注意真像她爹的声音。老大叫王春花，她是正月十二日早晨生的，生她时正好窗户上放在一盘塑料花，这花是迎春花，红色鲜艳。虽然花瓣上有些尘灰，但不影响花的迷人。老大出时那刻，王明来就给她叫上了“王春花”。王春花今年二十六了，她因为长得丑，个矮偏胖，故呆在家，她是这帮女儿的老大，但胆子大，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王明来很喜欢她，因为她长得的确像自己。小时候王春花，奶奶喜欢她，从小有一把力气，奶奶认为，下一胎肯定是娃。王明来还真的相信自己母亲。王春花，由于脾气不好，同班上学的女生很少接触她。班上男生也很少跟她搭讪。在安阳中学上初中，由于有一把力量，许多人给她取了一名外号：“假男人”！假男人这个代用名，在班上没有喊多久，大家都淡忘了。
　　 王春花早上一起床，她就问起妹妹王芙蓉昨天为啥呕吐的事。王芙蓉也知道她的意思，但自己又不敢说自己跟某某某男生好上了，这事多丢人呢？王芙蓉稳住了心态，等待着姐姐的询问。姐姐，你一早问我啥事？王春花望着老三憔悴的脸，用手握着她的手说，老三啊！你是不是那个了？王芙蓉脸刷得一下红了，自己的心突然间跳动厉害了，这开门见山的一问，击中要害，此时王芙蓉正想找个借口瞒过去。姐姐，你说什么？老三是昨天和几个朋友吃不洁食物，受了一点寒才呕吐的。王春花望着她的脸轻轻地摇摇头，但又不好点破，这可是丢人的丑事。那个年代时，男和女说上几句话都被人嘲讽，这可是莫大的隐私。王春花安慰了她几句临走时说，老三，下次少吃些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吃坏肚子会闹泻的，你就忘记那年娘有一次吃了隔餐的余菜，引起了急性肠炎，泻的多厉害了，结果送去住院，啊？王芙蓉知道了姐姐的有心也就不再说些话，只要默默地点点头。此时一股酸味涌上，王芙蓉又忍着，结果忍不住还是吐了，这些仅吐了一口口水，王春花轻轻地捶打她的背部，盖上被子二话没说走了，王芙蓉呆呆地看着她出去。
　　 王芙蓉刚等老大走不到一分钟，她呕吐得厉害，都是一些酸酸的水，她忍不住，肚子一股气、一股酸味又涌上嗓子眼一口酸水哗的一声倒出，她攥紧棉被，上半身冷飕飕的。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受寒，一定是这个小东西在怪，怎么办？面临这个问题，如果是三五天还可以撑过去，倘若半个月、或者时间更长又怎么办？她恨当初男友石思雨，同时更恨自己没有把握住，她气得狠狠地用拳头捶打小腹，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她噙着泪一丝丝抽泣。
　　 当太阳升高了，大地到处暖洋洋，村里的人都忙着上畈。王春花从家已经走了出来，她一路在想，这无凭无据怎么好找石思雨，万一石家人知道了咋办？是不是单独找石思雨本人，趁无人的地方把老三的事向他公开推牌，看他什么样的反应。对，就这样办！她淡定了。她一直向石家走去，此时石思雨娘刚好在晾晒衣服，王春花心想是不是探下她的口气，大家都知道她是怪脾气的女人，动不动大发雷霆，也许她此时此刻大发慈悲呢！她走到跟前笑嘻嘻地说：石婶，早啊！她转过身望着王春花冷冷的说：早？早过屁！太阳都老高了，俺还有很多事呢！你事吗？王春花听后继续微笑：没……没事，我路过这儿，看到你在晾晒衣服，搭个腔而已！没事？婶没有那啥工夫！她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把脸盘水一泼，路上灰尘顿时一阵泥土灰，她走进了屋内。王春花在哪伫立着，目的有二个，等着石思雨出门，等待下一步发生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石家也没有走出一个人。王春花看到竹竿上晾晒的衣服中就有石思雨的，她知道石思雨一定在家，她想喊，这肯定不地道，等着，岂不是傻？她在思虑中，正转身要离开，石思雨的娘走了出来。老大，你真的有事？快说，是不是……王春花的外号也在她口中喊出真是出乎预料之外。哈哈，婶子真没事！真没有一你在俺家门口那么多时间，有毛病？王春花应和着：婶子，老大没毛病，我正在看你晾晒的衣服好看，排列的整齐呢！老大，你们年轻人弯弯曲曲的肠子，心事多！别想歪主意，今天晚上全村又要开批斗会，弄好你也有嫌疑，站在俺家门口到底怎么回事？王春花被这么质问她佯装着笑容。没有、没有，婶子你误会我了，我走还不行吗？于是王春花无功而返，正准备回来了，在路上正碰到了老三。
　　 姐姐，你从哪里来？老三问，她望着王春花，此时老大瞬间很奇怪，原来老三也有可能是找石思雨，这可是不谋而合呢。老三回家吧！不可能有结果，他的娘态度强势的很，回去我们想办法，抓紧时间处理掉，不然染上了恶习，思想不健康，甚至会批斗呢！老三被姐姐这么一说，太概知道了事情的轻重，她只好和姐姐返回了。
　　
　　 五
　　 傍晚，树上的大喇叭声响起，太概意思是晚上在戏台上开群众大会，大会内容批斗地富反坏右分子。王村这样的群众会经常有，老百姓吃过饭端着板凳来到了戏台门口。只见门口大约五百来平米大，中央摆放三张桌子，亮着灯泡，有些人来得早，都在谈笑风生。
　　 村长和大队书记、民兵营长，妇女主任都坐在台上，刹那间会上叽叽喳喳的。村长走到喇叭筒边用嘴吹了吹，顿时喇叭扩音器“呼呼”响了。村长看了一下放在桌上的小座钟，他望了一下大队书记王汉东，民兵营长石长平，妇女主任初兰。大队书记王汉东点点头，村长王仁甫知道了批斗会可以开始了。
　　 大家肃静，大家别吵了，今晚是王村全村所有老百姓，凡满十八岁的都可以上台捡举，决不徇私舞弊，决不庇护不法分子，下面宣布批斗大会开始。村长王仁甫趾高气扬地喊着，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基本上没有了，极个别人还在小声议论着，王仁甫再三再四地重复刚才的话，他望着不远处发起声音是关于今夜批斗谁的问题。
　　 肃静、王小毛，石建波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村长吗？批斗会已经刚开始，你知道批斗谁？王仁甫的语气很重此时台上台下鸦雀无声了。
　　 大会进行第一项，全体起立，唱国歌！台上的播放器开始放国歌，歌唱完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坐下，台片又有十几位哈哈地笑声。
　　 庆梅、华健、石水你们笑啥？严肃点！妈的，这是无产阶级革命批斗会，你们嘻嘻哈哈笑啥呢？给你们几个人警告一下。王仁甫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下面请王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王书记首先轻轻地咳嗽一声，吐了一口口涎，润了一喉：诸位，大家晚上好，今晚是无产阶级革命批斗大会，这个会很重要，我们是无产阶级，地主、富农是资产阶级，他们在旧社会是万恶的剥削阶级，他们吃着老百姓给他们耕种的粮食，在那个年代，我们都是饿着肚子给地主劳动，只是养家糊口，现在祖国繁荣昌盛起来，所以在场的每位同志，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所以我们今晚把王春云、石必定、彭天明带出来……顿时台上台下都严肃起来。
　　 几分钟后，王春云、石必定、彭天明五花大绑被带上台了。下跪！一声喊叫，全台下的人都也跟着喊两个字：下跪！王石彭仨人耷拉着脑袋，脖子上挂着木板上贴上白纸黑字写的地主王春云，富农石必定，反革命彭天明。王仁甫高喊口号：打倒地主王春云，台下老百姓一齐欢叫，打倒地主王春云。打倒富农石必定，台下老百姓一齐欢叫，打倒富农石必定，打倒反革命彭天明，台下老百姓一齐欢叫，打倒反革命彭天明。下面大会进行第三项，请大家揭发捡举，决不留情，我们要对地富反坏右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大会正在进行，群众开始揭发仨人的罪证。
　　 王春云，妈的，你也有今天，你爷、你爸就是大地主，老实点，你爸爸是不是跟寡妇冬英好过，啊？王春云低着头不语，又是尖叫：老实点！一记耳光打在王春云的脸上。还有你，反革命，你到处煽阴风点鬼火，破坏无产阶级革命，带人群众斗殴，害得当时王纪山等3个人受伤去医院……彭天明还没有等他揭发完就接话了：那是冤枉啊！那天打大架我根本没有在场！妈的，不老实！就是你，我亲眼看见你还想抵赖！
　　 批斗大会持续了3个半小时，终于结束了。石必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敲门。石思雨开门，咬着牙轻轻地问：爹，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没有、没有，我是富农，我跟村长王仁甫是从小玩到大的光屁股长大的，他今晚照顾了我，儿子，我们要学会感恩啊！感恩、感恩感个屁，你还不是和王春云、彭天明一样下跪受累，唉！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石必定听后吓得迅速捂着她的嘴！云兰你在说啥？不然你就是反革命了。徐云兰不得没吓着反儿喊叫起来，老娘不怕，老娘娘家是贫下中农！石思雨知道他娘的脾气，不敢顶嘴只有呵护才行：娘，你说得对，外公是贫下中农，我爹是怕你出事，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时候，马上又要分田到户，多一个人多一份田地，爹、娘，儿子有桩心事！石必定望着他淡淡地说：思雨你有什么好主意，你跟爹一个人说，说出来让爹参考参考，轻点声，啊！石思雨望着他爹，然而再看到自己的娘：我跟老三好上了！什么？谁是老三？快告诉我，快！云兰惊讶地说。老三就是七姊妹老三！你再说一遍！你白日做梦，他后娘就是个泼妇，老三她爹都拿她没有办法，我看这头亲结不得，万万结不得！石思雨十分惊讶：为什么？你个小兔崽子，她是七姊妹们，你要是把她娶回家以也生七姊妹咋办，啊？石思雨怒怼他的母亲云兰，娘，这不可能，生男生女是男方的事，这不关她的，老封建！云兰被他一句老封健随手拿着桌上的瓷器缸砸过去，幸好石思雨头一歪，正好砸到石必定身上。石必定刚被村批斗大会回家，现在又挨了一砸气愤的嚎叫起来：你们有没有完！老子问你，王芙蓉会嫁你，我们跟他家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她家是贫下中农，兔崽子，你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石思雨被这一提醒，他半晌不说话，他想：是啊！我家是富农，爹还是刚从戏台哪里回家，娘又担心婚后生女的，是不是娘也考虑阶级斗争的问题？贫下中农永远是好阶级，我喜欢她，可她不一定喜欢我，也许爹说得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石必定双手自己在按摩腰，跪了三个半小时，膝关节也酸楚楚的，腰也疼，幸好村长和我是光屁股长大的娃，不然真没有好果子吃，王春云的脸都打肿了，而彭天明背上也用木棍捶打四下，估计也起包了。
　　 徐云兰走上前知道了老伴受了批斗，满脸沮丧，冷冷的上牙咬着下嘴唇：必定，过几天，等形势稳妥后我们去谢下你的光屁股长大的村长王仁甫？石必定顿了她一眼说：别声张，墙有风壁有耳。徐云兰点点头。
　　
　　 六
　　 王村批斗大会已经过了一个礼拜。石必定从镇上买了一斤白糖、一包糕饼、一双绿色球鞋。他刚到家就说：云兰，你看这是什么？石必定笑嘻嘻地看着云兰，云兰惊讶地接过东西。你什么时候去了合作社，买这些东西要票的，你怎么就买回来了呢？石必定坐在桌边随手拿起茶缸咕咚咕咚喝了一些凉茶。唉！我走后门拖关系呢！人，就要当习随机应变，见风使舵，老老实实肯定吃亏，要不是政策问题，要不是爷爷旧社会做个卖手，轮到我一辈，划阶级也划不到富农啊！你说是不是这样？徐云兰默默地点点头，她打开了一包白糖，用手指掐了一口，真甜！好的晚上送去？石必定嘘嘘嘘几声，意思是别大声：墙有风壁有耳，云兰又知道自己大声了，她迅速把白糖包好：必定啊！弄些红纸条，贴在这些东西上喜庆，他点点头：嗯，这想法好！
　　 石思雨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爹身后，妈的，兔崽子鬼鬼祟祟干嘛？吓死人！石必定很不高兴，他向云兰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把东西放在房间里去，云兰果然把这晚上准备送礼的东西拿进了房间。
　　 爹、娘，听说又要开批斗大会了！
　　 放屁，谁说的？徐云兰惊讶地骂了儿子，又担心真的会开批斗大会，那么晚上送礼就来不及了。石必定惊讶地坐在板凳上望着石思雨，一筒烟工夫石必定走到儿子面前低声细语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前没有开个批斗大会呀！按政策来说，也应该一个月一回！石思雨淡淡地说：爹、娘你们不知道啊，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无产阶级革命专政一刻也不能停，所以可能会开批斗会了。可能！有这种可能吗？石必定几乎尖叫起来，他还是压抑了声音。石思雨窃喜，他抿嘴走进了厨房里。
　　 云兰啊！看来风声紧，今晚一定要把礼送到王仁甫手中，我想还是让你出门送去？云兰皱着眉头，我送去？是不是不合适？石必定不悦，你不去谁去？万一有人发现送礼你也可以说脱身，而我就不一样，富农腐蚀村长岂不是罪加一等？徐云兰想了想：是的，那就送吧！反正人家不会发现。
　　 夜了，华灯初上。王村很静，石必定一家吃了夜饭准备行动，徐云兰稍微打扮了一下，带上礼出门了。
　　 石思雨趁机也出门了。
　　 这是乡村的夜，白日的周遭已归于宁静，石思雨走在村里巷口里，他哼着红歌一直走。
　　 徐云兰右手拎着白糖、糕饼、和一双42码绿色球鞋，她四周扫视着，冷不冷地回头看下身后。村长王仁甫的家住在村西僻静处，徐云兰走着走着心里发怵，她壮着胆一直挻起头。她来回村长家，王仁甫的老婆汪齐荣正在吃饭，徐云兰笑嘻嘻地走进便说：嫂子，还在吃饭？汪齐荣对于徐云兰而来很意外，她看见云兰拎着的东西警惕起来。哦哟，云兰，这么晚有事？你这是啥意思啊？没有啥事，就是出来窜窜门，嫂子你夜饭真晚呢！哈哈。云兰坐吧！你来就来拎着包是什么？汪齐荣开门见山地说，这一下徐云兰尴尬极了。嫂子没有啥意思啊，王村长辛苦了，这小小意思请嫂子收下，哈哈。住手，别把东西放下，现在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划清界限的时刻，你送这东西来干啥？是不是想亢害王仁甫，可是他要是收也必须过嫂子一关。徐云兰仍然笑嘻嘻地说：看嫂子说到哪里去了？村长和我家必定是光屁股长大的娃，今天我儿子从镇托人买来的东西，自己家有，分给王村长一半，这叫着俩兄弟不分家嘛，哈哈。谁说得？啊！这不是糖炸弹吗？汪齐荣只记得糖炸弹，忘了是糖衣炮弹了。嫂子，哪里哟！他俩是兄弟，王村长这么幸苦，流汗多，用白糖泡温开水喝喝有利于身子，这是糕饼，陷是冰糖马蹄酥，可口，味道还不错，嫂子你尝一块？还有这球鞋，村长他整天忙碌不歇歇脚，鞋都磨破了，这绿色球鞋是仿军人球鞋款做的，可结实呢？云兰啪啪啪说个不停，汪齐荣有些动心了，就这样吧！路上没有人看见吧？汪齐荣低声细语地说，她怕村长与富农阶级混在一起，有人扣帽子。那个现代，一个帽子压死人。彭天明说偏一句话就划成反革命，这就是鲜明的例子，血淋淋的见证。没有呀，嫂子放心，我走了，我家必定还在家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