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情】邮花皇后(小说) ——皇甫煜探案系列一
这时候,皇甫煜走出保管室,把摘下的手套放回勘查包里,又到办公室的门口打亮手电筒看了看门锁,发现门上不但安有碰锁,而且还有挂锁的门鼻儿,心里不免一动,便用放大镜仔细地查看那个门鼻儿。忽然,在明亮的月光下,皇甫煜看见从文保所外面闯进一个人,沿着石砌小路匆匆走来。于是,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一支烟卷点上,重新回到屋里,朝武志魁等人丢个眼色。顿时,儿名刑警都摆出了严肃的面孔,坐在那里不动了。
“老所长!”
话音没落,那人就一脚迈进了办公室,一看见屋里的阵势,吓得脸色都变了。
“贾志远,”蔡芝华说道,“公安局的同志要找你了解点事情,你知道多少,就谈多少,不要害怕。”
“是,是……”
“请坐下吧。”皇甫煜温和地说道,“我们想了解一下,自从你值班以来,是否每天晚上都睡在这个办公室里?”
“……是,是的!”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吗?”皇甫煜依然平静地问道,“譬如说,在你值班的时候有人找你,或者从什么地方传来响声。”
“没,没有……”
“你不要精神紧张。”皇甫煜斟了一杯水递给贾志远说,“先喝点水吧!”
贾志远双手接过杯子,慌乱地喝了几口,便放在了桌子上。
皇甫煜一直在暗中观察贾志远的神态,揣摸着使他心慌意乱的原因。根据所掌握的情况分析,作案人盗窃邮票,蓄谋已久,不会选择一个易于暴露自己的时间进行犯罪活动。眼前的贾志远,也看不出有制造假象的动机。那么,他如此慌乱,是因为天生胆小怕事,没见过这样严肃的场面?还是心怀鬼胎,唯恐露出什么马脚呢?
“贾志远,”皇甫煜突然问道,“这些日子,你白天都干些什么呢?”
贾志远顺口说道:“除了在街上转转,就睡觉……”
“睡多长时间?”
“反正不上班,困了就睡。”
皇甫煜笑了,说:“四十多岁的人啦,晚上睡个通宵,白天还能睡多久呢?只有晚上不睡觉的人,白天才会蒙头大睡。你说呢?”
“我……”
“好啦,”皇甫煜和蔼地说,“今天晚上你还要值班,不打搅你了。……老所长,我们告辞啦!”
蔡芝华一直把皇甫煜等人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乘车走了,才又回身进了文物保管所。
“老所长……”贾志远紧撵着蔡芝华问,“发生什么事情啦?”
蔡芝华站定了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哇!”
“瞎!”老所长把脚一跺说,“我叫你来值夜班,你却把一件国宝给看丢了,倒来问我!”
贾志远闻听,额头立时冒出一层冷汗,只觉得脚下一滑,“扑通”摔了个跟头。他忙爬起来,却见老所长一甩袖子进了办公室。此时此刻,贾志远就像被寒霜打过的稗草,耷拉着脑袋没有了精神。
四
更深夜半,街道上寂静无声,文保所的门口,淡淡地闪着幽暗的灯光。蓦然问,深红色的庙门发出“呀”的响声,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左瞧右看,接着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挤出来,回手轻轻带上门,顺着墙边往东跑了。
那个黑影一溜小跑,钻进一条小胡同,在一家门口站定了。他鬼鬼祟祟地往后瞧了瞧,见没人跟踪,便“吱吜”一声把门推开,进了院子。没等他把门闩上,西厢房早走出一个女人,不声不响地瞅着他。
这个黑影,就是贾志远。
那女人把贾志远让进屋,随手把门闩上,一脸不高兴地说:“你还有心来呀?”
“唉,”贾志远往床上一坐说,“真是天理报应,不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只图一时快活,却闯下了大祸!”
“你少拿话吓人!”那女人乜斜着贾志远,说,“不是你当初跪着求我,许下一马车的好处,老娘会让你爬上炕头?”
“哎呀,我的活祖宗!”贾志远急得头上直冒汗,“文保所夜里被盗,丢了一件国宝,如今,公安局正满处搜哪!我若不是怕你生气,借个胆子也不敢来呀!”
“你文保所除了破罐就是烂铜,能有什么好东西?任凭公安局撒下漫天大网,干你屁事儿!”
“你个娘们儿家懂得什么?别看那些破罐烂铜,好歹拣一件,到了国外就是个百万富翁。其实,丢了国宝,与咱们倒也不甚相干。可要是抓我个玩忽职守,再一顺蔓摸瓜,罪名可就大啦!”
“国宝!国宝!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呀?”
“老所长气得胡子噘得老高,谁敢详细间呀!”
那女人把嘴一撇,冷笑着说:“哼,准是你这两天快活得晕了头,露出马脚,老所长故意要吓吓你!”
“若是那样,算我上辈子烧了高香啦!”贾志远气急败坏地说,“今天一擦黑,我被老所长叫去,一进办公室的门,满屋子坐的都是警察,可凶哪!其中有个穿便衣的警察头头,问我为什么白天蒙头睡大觉?我的佛爷奶奶,.你……我能不困吗?”
那女人不吭声了,两个眼珠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说:“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就是叫你上断头台,也不能供出我。过两天,老高就出差回来了,你若知趣儿,从此就别再来。咱们俩好聚好散,混过这阵儿,早晚还有往一块热乎的时候,听见没有?”
贾志远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掉下两滴眼泪,点头答应了。
“那就走吧。”那女人替贾志远理了理衣服,说,“你呀,白披了一张男人皮,办不了大事!”
贾志远心里像一堆乱草,耷拉着脑袋走到门口,信手拉开门。他的腿还没迈出门坎儿,便突然惊叫一声,直着眼睛跌坐在地上。那女人见状不免心惊肉跳,慌慌张张地往门外一看,只见那里站着一个黑脸大汉,冰冷的面孔,闪着一双炯炯发光的大眼睛。
“站起来!”
贾志远闻声,便手忙脚乱地爬了起來,像个木头人似地呆立着。
“跟我走!”
贾志远早已吓得七魂出窍,哆哆嗦嗦地迈过门坎儿。当他来到大门口时,才看见那里也站着两个人。走出小胡同,早有一辆吉普车等在那里。不容贾志远多想,便被架上了车。贾志远两眼一翔,心里长叹一声:“完啦!刀任凭吉普车往哪里开,他死活是不睁眼看了。过了一会儿,吉普车“嘎”地停下来了。贾志远坐在那里,低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
“下来!”
贾志远不敢怠慢,慌忙跳下了吉普车,懵懵懂懂地跟在黑脸大汉的身后进了一个房间。屋里十分安静,一张办公桌后,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他低着头,正在看十份档案材料。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贾志远才认出是那个警察头头。
“志魁,”皇甫煜平静地问那个黑脸大汉,“那个女人送到哪儿去了?”
武志魁给贾志远搬了一把椅子,然后坐下说:“李云贵和王蕾把她送到派出所去啦。”
皇甫煜合上卷宗,吸着烟不声不响地打量着贾志远。那犀利的目光,逼得贾志远不敢抬头。片晌,他突然放重语气说道。
“贾志远,现在该你说实话了吧?”
贾志远早已经忍受不住这严肃冷峻的气氛,听到皇甫煜突然威严地一问,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迭声说道:“我说,我说……”
武志魁一把将贾志远拽了起来,强忍住说:“有话坐着讲,谁叫你下跪的!”
皇甫煜放缓了声调,问道:“自五月十三日值夜班以来,都有哪几天在外面宿奸?”
贾志远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说:“都,都在外面……”
“说出具体时间。”
“每天都是晚上十点,到天明四点。”
“其它时间,有人找过你吗?”
“没有。”
“嗯,”皇甫煜站了起来,在屋里慢慢地踱着步子,“这就是说,每天晚上七点钟你到文保所值班,然后在十点钟出去,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才偷偷溜回来,等老所长六点钟左右来到文保所后,你就算下班了。而每天在七点钟到十点钟,以及凌晨四点钟到六点钟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到文保所找过你,对吗?”
“是,是这样的。”
“那末,当你每天四点钟回到文保所的时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吗?”
“……”
“为什么不说话?”
“我……”
“贾志远,”皇甫煜冷冷地注视着贾志远,严厉地说道,“你发现了问题,却因为害怕追究责任而不敢说,企图蒙混过去,这办得到吗?你愚蠢地以为,在办公室门外挂上一把锁头,就完事大吉了,真是掩耳盗铃。我只提示你这一点,若是都让我替你说出来,后果你自己考虑。”
这时候,贾志远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人家竟这般了如指掌。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只好实话实说了……
五月十四日晚上十点钟左右,贾志远按照昨天的办法,把一个大锁头挂在亦公室的门鼻儿上,锁好后又拽了拽,便溜出了文保所找相好的去了。凌晨四点钟,他心满意足地回到文保所,发现办公室门上的挂锁被人扭开,吓得他浑身直冒冷汗。他忙拧开碰锁进了屋,见屋内一切如故,这才稍稍定住了神。他想,准是小偷要来偷钱,拧开挂锁后没能打开碰锁,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他因为害怕暴露自己乱搞男女关系,所以没敢声张夜里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他到文保所来转了好几趟,没听有人说丢了什么东西,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到了晚上,他又换了一把更大的锁头,照样去寻欢作乐。
皇甫煜拿过白纸往桌上一放,对贾志远说:“把五月十四日夜间的事,详细写下来。”
贾志远不敢反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材料写完。当他往上面按手印的时候,那脸比哭还难看。
皇甫煜接过那份材料仔细地看完后,说:“志魁,派车把他送回去吧,顺便叫人把那个锁头取来。”
武志魁答应一声,便带着贾志远出去了。皇甫煜重新坐下来,翻看着陈洁的档案。陈洁的履历很简单,父亲早亡,随母亲改姓到了另一户人家。继父是裁缝,靠手艺吃饭。他有一个姑姑在香港,经常给他家寄点港币。为这个关系,陈洁在大学期间吃了一些苦头。毕业后分配到该市文化局工作,后调入市文物保管所,一贯表现积极,而且于去年入了党。从档案中,看不出陈洁有什么问题。皇甫煜把陈洁的档案合上后,放回了抽屉,觉得精神有些疲倦,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头脑却依然在思索问题。这时侯,,武志魁回到办公室,见皇甫煜在闭目养神,便动手烧咖啡。
“志魁,”皇甫煜睁开眼睛间道,“云贵和王蕾还没回来?”
武志魁摇摇头说:“你先去睡一会儿吧。等他们来了,我再叫醒你。”
“不,我要等那把锁头。”
武志魁把咖啡煮上,便抽出烟卷扔给皇甫煜一支,问道,“处长,你怎么知道贾志远的手里,有一把被破坏的挂锁呢?”
皇甫煜笑了笑,说:“我在保管室里检查现场的时候,听到了你和老所长的谈话,因此对贾志远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当我检查办公室的门时,发现不但安有碰锁,而且还有挂锁的门鼻儿。同时我又发现,门鼻儿已经发锈,说明早已不使用挂锁了。当我用放大镜进一步观察时,意外地发现门鼻几上有新挂痕,说明最近有人使用挂锁。老所长整天在办公室,而且午休也不回家,那末使用挂锁的只能是贾志远。在讯问贾志远的过程中,通过他的言谈举止,证实了他确实是一个胆量不大的人,而且有点小心眼儿。由于罪犯不可能选择易于暴露自己的时间进行作案,因此我排除了贾志远有犯罪的可能性。但是,他为什么要使用挂锁呢?只有一个因素,就是他曾经长时间地离开过办公室。那末,他干什么去了呢?据老所长反映,贾志远有贪嘴的毛病,可能是跑到谁家喝酒去了。但是,老所长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晚饭后来查看时,他并没有到什么地方去。这就是说,贾志远是在很晚的时候离开的办公室。你分析的很好,谁家也不会半夜摆酒场,这就说明贾志远深夜外出,别有原因。你大概也看到了,贾志远神情疲倦,眼皮虚肿,脸色发青,这说明他夜间缺觉,白天困倦,而且房事过多。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说,不会如此纵欲过甚,除非有了外遇。因此,我怀疑他在值班期间,在外宿奸。前边已经说过,他是个爱耍小心眼儿的人,因此在外出的时候,又在门上加了一把挂锁来安慰自己。想不到这把挂锁对我们竞如此重要,它把罪犯的作案时间告诉了我们。”
武志魁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明白啦!罪犯虽然掌握了两道门的碰锁钥匙,却没想到贾志远又临时加上一把锁头,因此费了一点劲儿,并给我们留下了作案。可是,你怎么知道贾志远今晚还会往外跑呢?”
“这是贾志远的性格所决定的。”皇甫煜微笑着说道,“像他这样的人,心里存不了事儿。况且又和那个女人正打得火热,没有不去的道理。一来是告个别,二来是搞攻守同盟。不这样做,他会比上吊还难受。”
“真是蠢人办蠢事!”武志魁把煮好的咖啡斟了两杯,笑道,“处长,我今天又算是学了一手!”
武志魁原是某部队的侦察连长,有一套过硬的擒拿本领,而且善于化装跟踪,枪法极好。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派到地方“支左”,后来作为骨干力量充实到公安战线。他生性豪爽,嫉恶如仇,看不惯搞歪门邪道的人。黄泰复任公安局长以后,对他十分赏识,被任命为荊侦处副处长。几年来,他与皇甫煜朝夕相处,学会不少侦破技术。他深知皇甫煜为人正直,并且有神奇的侦察才能,所以对皇甫煜非常钦佩和尊敬。由于皇甫煜从不以老资格自居,因此两人的感情很融治。在工作上,更是配合默契,把刑侦处的全体刑警紧紧地团结在周围,大大提高了破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