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畸婚记(小说)
喷在了孙瘸子的头上。
孙瘸子不为所动。一只大手毫不介意地从头顶抹到下巴,嘿嘿一笑,匆匆在毛巾上抹了两下,急不可耐地再次俯下身去。
他甚至都无暇多看她一眼。虽然她嚯嚯哇哇地自喉间发出了一种人人都能听懂的反抗声。
那声音让人心碎。
他像一个贪婪的孩子,再也不愿抬起头来。
他更像一个善于学习的孩子,越来越有章法了。
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淌。花儿不再挣扎,挣扎毫无意义。孙瘸子虽然腿瘸,但他毕竟是个力量充沛的青年。尤其是他的双臂,着力处丝毫动弹不得。挣扎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她决心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花儿并不知道孙瘸子对她的蹂躏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她感觉到那段时间是极其漫长的,漫长到她几乎崩溃。
孙瘸子越来越不老实,粗糙的大手像鳄鱼的皮,游走在花儿如花的肌肤上。
花儿全身战栗。她挣扎,手绑着;她大声喊叫,孙瘸子充耳不闻。散落在一个个山包下稀疏无序的窑洞里的男男女女早已习惯了日落而息,去享受自己的男女生活了;一个哑巴的呼救声只会吓走山坳间徘徊的狼。
孙瘸子猛然变态,像一个疯狂的杀手抓住了战机,紧接着就是花儿撕心裂肺地嚎叫声!但那突如其来的嚎叫声只有一声——凄厉而短促。
她昏死过去了。
她所采取的防护措施毫无作用。孙瘸子上身压在她胸间,她全身的劲力忽然涣散。孙瘸子两手一分,她那绞在一起的两条腿就各自东西。
十七年的禁地就这样被孙瘸子打开了。
当花儿睁开眼时,全身赤裸的孙瘸子跪在炕上正炯炯地看着她。那是一种谁都明白的目光。这种目光只传递一个信号:他有再次肆虐的冲动。
花儿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决心拼死报复这只禽兽。
当孙瘸子轻车熟路到达终点时,他看到的是低头认命的花儿。她头歪着,泪珠还在腮边,眼皮半睁半闭;孙瘸子忽然觉得花儿更加迷人。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亲吻她。他俯下面孔,嘴唇刚刚挨到花儿腮边,猛然一阵剧痛,嘴角被花儿死死地咬住了。花儿疯狂地摇动头颅,孙瘸子就觉得脸上的肉被撕扯开来。
欲望终结。孙瘸子缩作一团,一声惊叫,猛抬头却并没有挣脱。他口中的血液就小溪一样流淌,流淌进花儿的嘴里。紧接着就是花儿一连串的呕吐声。孙瘸子翻身落马得以脱身,抓起方才堵在花儿嘴里的那条毛巾就捂在了自己的嘴角。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花儿是多么刚烈。
花儿不爱他。他心中不是滋味,但他却更加爱她了。尽管嘴角的鲜血滴答不断,仍不管不顾。他扔掉毛巾扶起花儿,解开了捆绑她双手的那条红领巾,甚至还把褪到手腕处的上衣拉上来掩住她的双乳。他手脚越来越轻柔,目光越来越柔和。他卡着花儿的腋下,把她靠窑壁放好,再把她的双腿盘起来,跳下炕退后一步眯起眼,像鉴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嘴唇上的血还在流,滴到炕下花儿的裤子上。孙瘸子猛然醒悟,慌忙挪开两脚,伸手去提那条裤子。弯腰间,花儿像一只起跑的狗掠身而过!她上衣后荡、赤身裸体,跳下炕就冲向了灶台。毫不犹豫抓起菜刀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砍了下去!
孙瘸子后发先至,轻而易举抓住了她的手。菜刀掉地下了。
花儿悲愤极了,返过身抓住孙瘸子一只胳膊,下死劲咬了下去!孙瘸子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攥紧了拳头忍着。花儿咬困了,松开了口。孙瘸子趁势把她抱起来放在了炕上。
孙瘸子一反常态,爬上炕跪在花儿身边落眼泪。他连说带比划,辩解说自幼缺少管教,没人爱也不知道咋样爱人;看在眼里听进耳朵的无一不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鬼把戏。他描述着对花儿的倾心爱慕。他告诉她: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为她去死。他还求她原谅自己的粗暴,赌咒发誓说,是男人都这样。他对自己以前暴露下身的行为道歉,辩解那是爱她、不知道该咋样表示……
花儿始终凶狠地瞪着他,不依不饶,看样子并没有因为咬烂了孙瘸子的嘴唇或是咬透了他胳膊上的肉而稍有宽慰。
孙瘸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溜下火炕,跑到窑洞深处,抓起一把铁锹狠劲挖掘起来。
花儿猜想这个禽兽要活埋自己!至于孙瘸子赤裸的兽体,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能被他活埋也好,死了倒干净。
孙瘸子弯腰提起来一个担笼大的塑料包,抖去了上面的土屑,把它放在花儿面前,诚心诚意地说:这些钱都是你的。
花儿轻蔑地看他一眼,鼓起腮帮子,噗地一声,把一口血水吐到了钱袋上。
孙瘸子笑了,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婆姨。
让花儿想不到的是,孙瘸子再次上炕后突然面对面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花儿匍抚着酸麻的双臂并不理他。血脉慢慢活泛了、双手也渐觉灵活。孙瘸子也不磕头了,跪在面前低着头,直把个天灵盖对着她;一副祈求原谅的样子。花儿一跃而起,猛扑上去,张开十指,双手在孙瘸子头上、背上嗤嗤有声地快速掠过——她把力气用到了极限。
孙瘸子身上瞬间就布满了一尺多长的血槽。
尽管花儿的报复非常到位、尽管孙瘸子的背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但花儿并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越来越疯狂……
孙瘸子一声不吭,咬着牙、满头大汗,始终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任由花儿下手。
孙瘸子背部的肌肉成片成条索地抖动,越抖越快,渗出的鲜血汇流成片,沿着背部臀部流到炕上。
花儿再也打不下去了,不是心软,力气用尽了。
她捂着脸呜呜地痛哭起来。
孙瘸子像个贼,咬着牙、忍着痛,炯炯地观察花儿的脸色。他放心了,直起腰来伸手就放倒了她。
此后三天,孙瘸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花儿。
第十一章
抬进谁家门、就是谁家人,这是山里相约俗成的规矩。
执拗的花儿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也并不认命。
婚后第四天花儿去找村长。她声泪俱下、痛不欲生地比划着:孙瘸子骗婚、不是人、是野兽,进门就把她强奸了!她求村长为她做主,惩治孙瘸子的禽兽行为。
村长沉着脸,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用极为简洁的语言告诉她:家务事不归我管。孙瘸子日你,那是他的权力。
花儿不甘退缩,继续纠缠;埋怨村长向着富人,看钱做事。
村长燥了,指着门外轰她走。
花儿虽然极不情愿,但她还是回到了娘家。见了严老三,就鼻涕眼泪地诉说遭遇的苦难。母亲不在了,作为父亲,理应为女儿出头。
严老三劝道:我当年把你妈娶进门也是下的硬手。男人麽,就急这一件事;时间长了就好了。看到花儿并不认可、也没有回去的意思,严老三叹声叹气,宽慰说:娃呀,啥事都要往好处想。瘸子有钱、又喜欢你,以后的日子还不是村上的梢子?你看看你周围那些女子,有几个能嫁给像瘸子这样有钱的男人?嫁进门就发愁,一个个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有。不要再胡闹了,回吧,安安宁宁过日子。
孙瘸子来了,陪着笑脸,进门先问安,骂自己不是东西。严老三瞪他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看着他把花儿拽走了。
孙瘸子背上结痂了。
这些天花儿的表现也多少让他放心。她吃饭了,虽然每天吃的饭不够孙瘸子塞牙缝的,但总算进食了;只要她不绝食,孙瘸子就不怕。她也不闹了,板着脸,逆来顺受,任凭孙瘸子摆弄。
莫非生米真煮成了熟饭?孙瘸子暗自得意:女人也要脸面。一时半会儿回不过心思,过两天就好。
他也听人说过:女人失身后都会认命的。孙瘸子就一日复一日地伺候她,二十多天毫不懈怠。
这天晚上他说:我得出去干事,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是我婆姨,家里的事都由你。我大概天快亮时才能回来,你给我把饭做上——不做也行,我回来做。
花儿充耳不闻。孙瘸子叹一声气,顶着星星出门了。
窑里没了孙瘸子就少了压抑的气氛,花儿有一种短暂的解脱感。她不知道他干的是啥营生,她也根本就不关心。
孙瘸子出门后,花儿就在窑洞里转。她希望这个窑洞塌下来,把孙瘸子置办的一切都压的粉碎。她希望这孔窑洞能在孙瘸子熟睡时压死他!让这个禽兽一命归西。她渴望报复,甚至不惜陪葬……
窑洞是塌不下来的,报复只能脚踏实地。她搜寻着、搜寻着……忽然,她看见了孙瘸子放在炕角里头的那一大袋子钞票。
天快亮时孙瘸子回来了。走进窑洞就抽动鼻子问花儿:这是啥味道?把啥东西烧着了?
花儿比划说:那是给你做的饭;在锅里呢。
孙瘸子半信半疑地揭开锅盖,他看到的是满锅化为灰烬的纸币。
孙瘸子骑在花儿身上,直到两只胳膊打得抬不起来。
花儿咯咯地笑、龇牙咧嘴地笑,笑的十分畅快!
孙瘸子歇了三天。
花儿咯咯地笑了三天。
她还四处走动,满村招摇。毫不羞耻地褪下衣裳,向所有碰到的成年男女展示她背部、大腿和臀部青紫的淤血。
村长和颜悦色地为她披上衣服,亲自把她送回家。他再次重申:两口子的事我不管——皇上也管不了,你就别胡闹了。
严老三怒气冲天地骂她: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你是孙家人,我不管。临到把花儿送进门,他老泪纵横地说:瘸子有钱,好好过日子。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再不要丢人现眼、把那些没法见人的地方叫外人看了!
临出门直摇头:真不知道你为啥闹腾?
木头跟着看热闹,只是吃吃地笑。
花儿还是向外跑。孙瘸子追出来了。当着村里那些妇女的面,亲手扒下花儿的衣服,让她们看花儿的伤痕,他还懊悔地说:都是我打的。我不是人、是畜生。以后再不动手了。他只是责骂自己,闭口不提动手原因。听话的妇女就格外感动,劝解说:谁家男人还不打婆姨了?没啥,以后少打些儿就是了。
有妇女替孙瘸子鸣不平,责怪花儿做事没分寸:女人家在外人面前乱脱衣裳像啥话吗?丢自家男人的脸呢!瘸子能把这事都忍下,还低下头说怪自己,这是多大的肚量!你还闹啥呢?
一个严家门中的年轻妇女仗义执言,责怪孙瘸子凶残:咋能把自家婆姨打得满身是伤呢?孙瘸子一言不发,撩起上衣把脊背转向那个妇女。那女人惊叫一声跑了。孙瘸子背上结的痂黑里透红,疙里疙瘩,锅盖一样坚硬板结;看上去像沥青。纵横交错的条纹也清晰可见,酷似海龟的背壳。
花儿扭头就走。
半山腰村的男男女女再没有分歧了:花儿不但不知好歹、不要脸面,还毒的像蝎子。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女子好狠,以前咋没看出来?
花儿只给自己做饭,吃完了饭锅也不洗。
孙瘸子白天睡大觉。睡醒了就自己做饭。花儿看到他生火拉风箱,抢过菜刀,双手握柄举过头顶,对着眼前崭新的家具一阵乱砍。
孙瘸子不恼,还笑呢。
孙瘸子对她说:砍得好!砍了旧的咱买新的。
花儿手酸了、住手了。
孙瘸子却夺过菜刀在她砍过的地方加倍疯狂地砍去!一边砍还一边回头对着花儿哈哈狞笑。他还砍出了花样:左砍右砍、下砸上撩的。
花儿更觉恐怖。
她连睡觉也不安宁了,梦中惊醒就成了常事。
孙瘸子对她说:你烧了我的钱、丢了我的人还砍了我的家具。你下来要毁啥,提前告诉我,我动手,你看戏就行了。
花儿气的嚎叫。
孙瘸子对花儿依然百依百顺。他做饭,他洗衣服,他还照样每天晚上临出门前给花儿洗脚。天亮后孙瘸子回来了。花儿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盘腿坐在炕上,眼睛望着窑顶。孙瘸子想发泄,她也不抗拒。
生米真的煮成熟饭了。孙瘸子不担心什么了,依旧乐呵呵地晚上出门、天亮归家。他觉得:花儿越是恨他就越说明她是个好女人。
第十二章
一场罕见的暴风雨笼罩了这片贫瘠的土地。满山遍野的雨水顺着山坡往下流淌。风声呼啸、雷电交加,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借着闪电的亮光,孙瘸子焦虑地看着外面的地面,皱着眉头在窑洞里打转转。
他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就下了决心。
婆姨,我要出去呢,你在家把门关好。下雨天潮,没事坐炕上。
他指了指火炕,花儿就顺从地坐了上去。
孙瘸子觉得奇怪,花儿怎么听话了?他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无暇多想,随手带上窑门,顶着彩色雨衣,低头钻进了大雨滂沱的黑夜。
头门响了,花儿翻身下炕,麻利地穿上了鞋。她打开窑门、打开头门,借着闪电的光亮,追着孙瘸子的身影出村。
当闪电熄灭时,她既看不见孙瘸子、也看不见路。周围一片漆黑,她一动也不敢动。风带着雨,沿着山坳横扫,瓢泼一样扑打着她的全身。山坡上冲下来的雨水挟裹着泥土和石块哗哗响,碰的脚踝生疼、撞得她东摇西摆。她咬着牙忍受,呆呆地站着。她对着孙瘸子消失的方向睁大眼睛等待着,她不求看到孙瘸子,她只想看到大致的前进方向、看到脚下的路。她要追下去、她要看个究竟、她要亲眼看到孙瘸子挣大钱的门路、她要毁了它。
闪电来了。这是一连串的闪电。一分二、二分四,仿佛数条银龙从空中掠过。那闪电张牙舞爪地从西北天际斜刺到东南方向,咔嚓嚓的雷声震耳欲聋!
上世纪改革开放初期,农村大量的劳动力奔向城市,给农村造成巨大的空心化。当时的人们为了钱漠视法律的程度闻所未闻,造成了许多留守家庭的不幸。虽然政府事后有所调整,但收效甚微。现在经济发展了,情况才有所改变。但愿此后不再发生类似惨剧。
再次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