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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品 【帝王小说】旧院(特别推荐)


作者:付秀莹 秀才,2002.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8661发表时间:2011-01-13 22:02:33
摘要: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旧院指的是我姥姥家的大院子。为什么叫旧院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过。当然,也许有一天,我想了,可是没有想明白。甚至,也可能问了大人,一定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我歪着头,发了一会呆,很快就忘记了。是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爬树,掏蚂蚁窝,粘知了,逮喇叭虫。这些,是我童年岁月里的好光阴,明亮而跳跃。我忘不了。

【帝王小说】旧院(特别推荐)
  
   【六】
  
   那时候,小姨正在忙于相亲。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小姨活泼,美丽,又有文化,是旧院最亮眼的一朵花。那时的乡村,风气已经渐渐开化。男女青年,经人介绍,也可以在一起说说话了。有一回,我记得,小姨带上了我。
   是个春天的夜晚,月亮在天边挂着,又大又白。小姨和那个青年,一前一后,在村路上慢慢走着。我跟在小姨身旁,心里充满了隐隐的激荡。两旁,是青青的麦田。夜风从村庄深处吹过来,带着庄稼微腥的涩味,夹杂着青草温凉的气息。不知名的小虫子鸣叫着,夜晚的乡村,寂静,清明。小姨和那个青年,就这样走着,几乎不说话。偶尔,青年问一句,小姨就低声答了,就又沉默。我走在旁边,却被这沉默深深感动了。我觉得,这沉默里面,所有的微妙的情感,喜欢,羞涩,紧张,不安,萌动的爱意,欲言又止的试探,小心翼翼的猜测——都在里面里了。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庄稼的气息,虫鸣,月亮在天上,静静地走。一对男女青年,一前一后,甜蜜的沉默。一个孩子,她懵懂,迷茫,还来不及经历世事,然而,她却亲眼见证了一场爱情。那个青年,后来成了我的小姨父。多年以后,有一回,我偶尔提起此事,小姨茫然地看着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其时,小姨已经儿女成行,成了一个地道的乡村妇人,正在为女儿的婚事操劳。年轻时代的那个春天的夜晚,她努力想了想,竟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在旧院,小姨是老闺女,仗着姥姥的疼爱,有时候,就难免有些任性。然而,小姨终归是个乖顺的姑娘,即便任性,也是女孩家的任性,带着一种孩子气。旧院里向来是女人的天下,小姨一向是惯了的。穿衣裳,也少有避讳。可是,现在不同了。旧院里多了我舅。虽然叫舅,却是外人。而且,是一个年轻男人。这让小姨颇不习惯。有一回,是个夏天,小姨从地里回来,一身的汗,就把房门关了,冲凉。冲完,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院子里静悄悄的,小姨想都没想,就把门打开,端起一盆水就泼出去。只听哎呀一声,是我舅。门里门外,两个人都愣在那里。小姨只穿了一件花短裤,小小的胸衣,雪样的肌肤,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醒目。那个时候,即便聪敏如我舅,也呆了。小姨捂住脸,尖叫一声,把门咣当关上。
   那回以后,小姨和我舅,再不像从前那么自然了。从前,他们一起吃饭,下地干活,一起说笑,偶尔,我舅还开开小姨的玩笑。问她最近相亲的事,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赶紧嫁啊,我还等着吃你婆家的酒席呢。小姨就笑,说,怎么,多嫌我了?我就不嫁,这辈子都不离开旧院。这样的嘴仗,是常常有的。姥姥从旁听着,也只是笑。可是,那个黄昏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嘴仗了。小姨和我舅,忽然就变得客气起来,陪着小心,像陌生人。晚上,乘凉的时候,只要有我舅在院子里,小姨就搬个凳子,走到南墙根,丝瓜架底下,抱着戏匣子,听广播。或者,躲在屋子里,关了门,悄悄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有时候,英罗她们来,几个姑娘挤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说着,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小姨也跟着笑,只是,比先前安静多了。那时候,五姨正在怀孕,她腆着笨重的肚子,坐在藤椅上,慢慢摇着,冷眼观察着这一切。其实,从那个黄昏,那个黄昏的一声尖叫,她就留了意。她是过来人,也年轻过,她懂。更要紧的是,小姨是她的妹妹。她这个妹妹,年轻,美丽,活泼,惹人喜欢。没错,她是她的妹妹。然而,她也是女人。而她的丈夫,我舅,是男人。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男人?五姨晃着躺椅,一只手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院子里的苦瓜正在开花,香气浮动。夜晚的雾气一蓬一蓬的,直扑她的脸。在旧院,在这个家,她是一日日沉默下来。她在这沉默里慢慢思忖。她是后悔了。当初,悔不该答应留在旧院。她怨恨。她不怨恨别人,她怨恨姥姥。是姥姥一手定下了她的婚事。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在旧院,姥姥说一不二。可是,现在不同了。五姨把一只手抚一抚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把嘴巴握住,让一个长长的哈欠慢慢打出来,眼睛里就有了一层薄泪。一天的繁星,霎时模糊了。
   那一年,小姨出嫁了。小姨父就是那个月夜的青年。
   我是一直到后来才知道,此前,小姨其实已经心有所属。那个人家在邻村。对于小姨的这段爱情,我一直深感好奇。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是在深夜的电影幕布前,还是在春日赶集的村路上?平日里,小姨和他,如何见面,如何联系?或许,很多时候,小姨自告奋勇地去邻村赶集,私心里,其实是怀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可以想象,走在青草蔓延的小路上,风吹过来,拂上一个姑娘发烫的脸庞,甜蜜,胆怯,慌乱,然而强自镇定。对面的村庄隐隐在望了,她的心跳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段爱情为什么无疾而终了。也许,是那个邻村的人薄情,或者怯懦——要想娶到旧院的老闺女,姥姥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也许,是姥姥。姥姥的意思,是要把小姨留在村子里,守着。总之,后来,有了那个月夜。后来,小姨嫁给了小姨父。
   你知道压车吗?我们这地方,办喜事的时候,女方的嫁妆车上,是要有小孩子压车的。这小孩子一般是娘家人,或者是至亲。嫁妆车在娶亲队伍前面,先到,男方须得给喜钱,压车的小孩子才肯下来。这个时候,往往是腊月的清晨,天边刚刚泛出一丝微明的曙光。如果时候还早,或许能够看到淡淡的月牙的影子。小孩子坐在车上,接过男方递过来的红包,摸一摸厚薄——这是行前大人们反复叮嘱过的,如果薄,就不下车。也有的孩子,又冷又困,只要有红包,外加上一把糖果,就懵懵懂懂地被抱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他们呵一呵手,开始卸嫁妆了。
   在我的童年岁月里,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压车的机会就格外多。最不能忘记的,就是给小姨压车。这地方的风俗,姑娘出嫁前的晚上,村里同龄的姑娘们要来家里,吃酒席,然后,留宿,陪伴新嫁娘度过姑娘时代的最后一个夜晚。其实,哪里睡得着?姑娘们挤在一处,对着满屋子的嫁妆,评头论足。那个时候,英罗还没有出嫁。她的婚期,也在那一年,比小姨稍晚。她们说着,笑着,偶尔就闹起来,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旧院里灯火通明,人们进进出出,忙碌,一脸喜色。有时候往这边的窗子望一望,并不轻易过来。这个夜晚,即便是做父母的,也不便过多打扰。这是姑娘们的夜晚。这个夜晚,是一个分界,一个里程的转折。此后,为人妇,为人母,人生的种种境遇,喜悦或者艰辛,幸或者不幸,都由它去了。由它去了。小姨坐在炕沿上,两条腿耷下来,把脚后跟轻轻地磕着,一下,又一下。她的半边脸隐在灯影里,有些看不真切。她在想什么?或许,她是想起了那条青草蔓延的村路。也或许,是那个月夜,到处都是虫鸣。她扭头望了望院子里的灯火,心里不知什么地方就细细地疼了一下。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了,五姨的很多话锋,很多的脸色,竟都是为着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这个旧院,就不一样了?二十多年了,她在这里出生,一点一点长大。这是她的家。在这里,她自在,坦然,为所欲为。可是,事情忽然就不一样了。五姨对她,竟是很客气了,这客气里有疏远,陌生,也有暗暗的敌意——这是小姨不愿意承认的。我舅,也忽然间不肯说笑了,凝着一张脸,端着架子,即便说一句,也是讪讪的,很不自在了。就连我姥姥,也是小心觑着小姨的颜色,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一回,小姨起夜,蹲了半晌,从茅房出来,听见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影一闪,进了北屋。小姨吓了一跳,正待回屋,听见北屋姥姥的咳嗽声,压抑的,然而却剧烈。小姨心里就一凛,呆在了当院。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懂了。她想起了那个黄昏,那一声尖叫。原来如此。小姨把双臂抱在胸前,慢慢地摩挲着。夏夜的风,竟然很凉,她感觉一粒粒的小东西在裸露的皮肤上簌簌地生出来。她抚摸着它们,静静地打了个寒颤。屋子里,有谁笑起来,她吃了一惊,方才回过神来。一屋子的嫁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这才知道,自己与它们,是息息相关的。今晚,她是这场戏的主角。还有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一大早,我就被哄起来,准备压车。大人们围过来,摸摸我的辫子,把我的围巾紧一紧,叮嘱着。左不过还是那些话:红包少了,别下来。吃饭的时候,看着旁人,该端碗的时候端碗,该撂箸的时候撂箸。要看人的脸色。要懂规矩。我母亲特意把我叫到一旁,嘱我把红包放进棉袄的内兜里。我舅站在车前,指挥着人们搬嫁妆,一面大声同人指点着,一一评说着。我舅的神色,全然是旧院的主人。如今,他把小姨嫁出去,他要让人知道,这些嫁妆的品质,价格,他托人去订做,也亲自去挑选。为了翟家聘姑娘,他费了很多心血。我的五姨,身子不便,把一只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肚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淡淡的,始终看不出什么。
   那一天的事,现在想来,已经很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我被人抱下来,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红包,立在晨风中,等小姨。天色渐渐明亮了,披红挂绿的队伍迤逦而来,和着高亢的唢呐,在冬日的村路上格外鲜明。小姨在众人的簇拥下,推着车,慢慢走着,走着,一直走进她未来的悠长岁月。
  
   【七】
  
   旧院是真的安静下来了。阳光静静地晒着,把枣树的枯枝画在地上,一笔一笔,很分明的样子。西墙上,挂着红薯的藤蔓,黑褐色,已经干透了。一只羊正在努力地拿嘴巴够着,却够不着。姥姥坐在门槛上,看了一会羊,又抬头看了一会天。太阳光照过来,像金子,有几粒溅进她的她眼睛里了。她眯起眼,不知怎么,就渐渐有了泪光。她疑心是自己打了呵欠,拿手背擦一擦,自己倒先笑了。这回好了。六个女儿,全都嫁了。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分明地,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处,说着,笑着,闹着,也气恼,把牙恨得痒痒的——怎么这一霎眼,就全散了。只留下这个院子,这个旧院,寂寂的,让人空落落的疼。村里的姑娘们也都不来了。英罗,也出嫁了,嫁到了阎村。我蹲在地上,拿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画着,天知道我在画什么。
   门吱呀开了,我舅和五姨回来了。姥姥似乎吃了一惊,慢慢从门槛上立起来。她是忘记了。这个家,这个旧院,还有她的五姑娘,她的上门女婿,半个儿子——岂止是半个,她是要拿他做一个儿子呢。姥姥看了一眼五姨的肚子,已经很笨了。她掐着手指,暗暗算了一下日子,快了,也就是月底月初的事了。
   五姨的第一个儿子降生以后,皆大欢喜。我的父亲却始终郁郁的。怎么说呢,其实,从一开始,对于我舅的入赘旧院,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当初,他也曾是旧院的东床。他本是立意要在旧院成家立业,终其一生的。然而,他竟然还是走了,他不肯承认,其实是被逐出门。因为无子。父亲是一个极要脸面的人。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暗伤,是他的人生的耻辱。他和我姥姥日后的一切恩怨纠葛,自此开始。多年以来,父亲和姥姥互不理睬。即便是当街碰上,走个面对面,也是视而不见。想来是多么令人难堪,我母亲夹在这样一种关系之间,左右为难。
   连襟之间,或者妯娌之间,往往是不动声色的对手,其间的较量,往往是从最初开始。这种较量微妙,隐蔽,却动人心魄。父亲同我舅,这两个男人,他们之间的较量,几乎贯穿了漫长的后半生。父亲和我舅,这两个旧院的女婿,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和旧院有关。连襟两个之中,相对我舅,父亲是显见的失败者。父亲恨我舅,恨我姥姥,恨那个哇哇哭叫的新生儿。总之,父亲恨旧院。当年,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年轻人,一切才刚刚开始,是旧院,把他对生活的美好期待,揉碎了。父亲恨恨地想。可是,他的期待是什么?公正地讲,离开旧院之后,他的日子倒渐渐好了。苦倒也是吃了不少。想到这里,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然而,他还是怨恨。这些年,他和母亲,闹了多少回,他是记不清了。为了什么,左右离不开旧院。我说过,我舅这个人,聪敏,精明,处事圆通。他随母亲再嫁,很可能,小小年纪,就已经历了很多世事。他敏感,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往往能够一眼看破。父亲的心思,他怎么不懂?一进旧院,他看到的,都是笑脸,是欢喜,是对于未来顶门立户的男主人的暗暗的期盼。除了父亲。记得,我舅和五姨成亲那天,父亲去得很迟。母亲几番延请,求他,逼他,软硬兼施,费尽了口舌。后来,父亲是去了。喝多了酒,把酒盅摔碎了,说了很多莫名的醉话。我母亲从旁急得直跺脚,只是哭。我舅把母亲劝开,自己在父亲身边坐下来,父亲满上一盅,他干一盅。也不说话。众人都看呆了。姥姥过来,正待开口劝阻,我舅仰头把一盅酒一饮而尽,说,兄弟给哥赔罪,赔罪了。
   自此,我舅同父亲很热络地来往,称兄道弟,闲来喝两盅小酒,叙叙家常,简直亲厚得很。我父亲就不好把脸挂下来,自己本又好酒,也就半推半就地敷衍着。村子里,谁不知道,我舅和父亲,旧院的这一对连襟,好得像兄弟。我姥姥看在眼里,嘴上不说,暗地里却更是佩服我舅的大度和通达。相比之下,父亲就显出那么一点狭隘,固执,不招人喜欢。其实,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心肠软,耳根子也软,见不得人家的一点好处,听不得一句好话,眼窝子又浅,一个大男人,常常是,心头一热,眼圈先湿了。我舅这样上赶着同他交好,尤其是,人前人后,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这让父亲安慰。有时候,接过我舅递过来的烟卷,刚叼在嘴上,一朵橘红的火苗就凑过来,替他点燃了。他慢慢吸上一口,长长地吐出来。看着淡蓝色的烟雾在面前徐徐升起,很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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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总算看完了。旧院这部小说就如一幅乡间生活的素描,淡雅而生动。但对五姨窗前的黑影,我有些不解。按照姥姥的性格,不象会那样做,好象也没有理由那样做。读付秀莹老师的“旧院”,心又细细地疼。疼,却还贪恋,不忍释卷。旧院是一幅画。青砖的瓦房,方正的院落,几乎覆住半个房顶的青碧枣树,春天枣花簌簌,秋天红果累累,绘不尽的繁华,说不完的喧闹。只那么一瞬,曲终人散,笑犹在耳,人已全非。平常人家,细碎琐事,人物的命运就在细碎里飘零,在琐事间颠沛。喜与忧,聚与散,生与死,在生命里无常;光与影,衰与荣,今与昔,对照、交汇。淡淡的依恋,不动声色的叙述,牵动人心底最温润、最疼痛的知觉。这就是付秀莹老师小说的魅力。推荐!【编辑:龙啸】【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114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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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龙啸        2011-01-13 22:22:59
  总算看完了。旧院这部小说就如一幅乡间生活的素描,淡雅而生动。但对五姨窗前的黑影,我有些不解。按照姥姥的性格,不象会那样做,好象也没有理由那样做。读付秀莹老师的“旧院”,心又细细地疼。疼,却还贪恋,不忍释卷。旧院是一幅画。青砖的瓦房,方正的院落,几乎覆住半个房顶的青碧枣树,春天枣花簌簌,秋天红果累累,绘不尽的繁华,说不完的喧闹。只那么一瞬,曲终人散,笑犹在耳,人已全非。平常人家,细碎琐事,人物的命运就在细碎里飘零,在琐事间颠沛。喜与忧,聚与散,生与死,在生命里无常;光与影,衰与荣,今与昔,对照、交汇。淡淡的依恋,不动声色的叙述,牵动人心底最温润、最疼痛的知觉。这就是付秀莹老师小说的魅力。推荐!【编辑:龙啸】
2 楼        文友:月儿常圆        2011-01-14 13:28:35
  与其说是品读小说,不如说是在品读生活,品读生活中的那些人与事。读后方悟生活的真谛。
痴情于文学,向文友学习 在纸媒及网络发表文章二百余万字
3 楼        文友:累了请抽支烟        2011-01-17 17:02:17
  真不错,随着一种情绪,如小溪,汩汩流着。既无喧嚣,亦无跌宕,平实舒缓,与琐碎中感受生命的琐碎。问候付秀莹老师,顺带一句,老师可是左岸的付秀莹?祝好!
漠视三千
4 楼        文友:寒雪        2011-01-19 10:22:19
  小说近如王忆安的笔触,如汩汩细流,说尽旧院人和事,几多如意几多愁,到头来,都脱不得大世的变迁,做王的姥姥终是被不屑一顾,相比之下,那个终置事外的姥爷,倒是值了。人生啊,难得悟透。众多的人物齐聚大院,演绎出这许多的故事,足可以拍一部电视,供人品赏。问好作者,学习了。
吃官饭,放死骆驼,闲不住时,说说疯话。
5 楼        文友:江山绝品评审        2011-01-19 12:35:58
  小说莹润朴拙,如同古玉。看起来不事雕饰,实则这种天然又是精心打磨过的。整体风格有些近似《城南旧事》,对往事的历历在目,对故人音容笑貌的如在眼前,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树一花的亲切记忆,以及结尾对这一切的伤逝的惋叹,都有与“城南”相近的基调与味道。作者对章回小说深有会心,语言风格从中受益,比如“少不得”、“倒把”一类,使叙事颇有传统白话作品的神韵。
6 楼        文友:纤纤素        2011-01-19 16:24:22
  琐碎的生活,琐碎的人物与故事,琐碎的文字,形成你的独特风格,读来却像涓涓细流,很有生活质感,心间便是涌来一阵阵暖流。欣赏学习,问好作者!
拈指一笑醉红尘,惊鸿一瞥落大雁!
7 楼        文友:司药        2011-01-21 02:59:06
  感从《旧院》生
  
   人性,难以舒展的人性。礼性,百挣不脱的礼性。人性、礼性,打造了《旧院》黑白照片般,最为生动、最为活泛的彼时旧院女人们。
   《旧院》是我喜爱的文字类型,从从容容、清清淡淡,没有刻意的情节,没有强求的跌宕,忠实于生活原状,秀莹以梳理万般无绪、千种杂乱的巧手,把某段时光里的某种生活情景赋予文字的线形,让声音流动,让影像清晰。
   作为女人,我尤其佩服秀莹能够用家常的手法,把一席旧院女人们的大餐烹调得色香味形养,俱佳。置身于女人为食材的大餐中,你丝毫不会感觉到色情的粘腻,而完全是纯粹的浸入舌尖、泛出心底的馋。我是女人,对“女人百态”再熟不过,但我对“女人戏”依旧百看不厌,百品不醉——咋看咋觉得世间所有美好,就是因为有了女人,而美,而好。而以“女人戏”撑场子的《旧院》,对我来说,就是一部不愿释手的好文,一场让我迷离了目光的女人秀。
  
   随了秀莹,我沉浮于《旧院》故事,飘游于流离时光。
   ——这些是我童年岁月里的好光阴,明亮而跳跃。我忘不了。恐怕没有多少人能走出童年那些明亮而跳跃的光阴。
   说是光阴,其实不过是独属于每一个孩童那些不谙世事的透明和爽朗。“不谙世事的透明和爽朗”只属于孩童,它并不随光阴与我们同行相伴,而就是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越行越远的我们,沉在了记忆的远方。记忆。遥远到我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那些陈年旧事。可,不经意间,它来了。或搬了小板凳静静地坐了,在我们落魄于鼎沸人声的某个时刻,用从未曾改变过的纯亮眼睛,看着我们。或在我们不堪忍受现实之复杂、之撕扯的重负时,跳着蹦着笑着,调皮地歪了脑袋,看着我们——你们这是咋地了?为什么,总是把简单的事变得复杂来折磨自己?唉,你们大人……它也会叹息。但只是一瞬,便又去继续它的简单、它的纯色。孩童总是快乐的、健忘的。成人却不能。快乐需要平衡,健忘需要代价。
   ——谁会相信呢,姥姥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嫁给姥爷。并且,一生为他吃苦。
   他与她,苦与甜,命里事,谁又能说清道明?男人可以恨极气结地骂一句“狗日的命”,但女人不能这么动粗。女人只可以幽幽地轻叹,然后把无根的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深渊——谁是谁的谁?人的命,人莫问。不如随缘。
   ——如果劳动这个词有颜色的话,我想,它一定是金色的,明亮,坦荡,热烈,像田野上空的太阳,有时候,你不得不把眼睛微微眯起来,它的明亮里有一种甜蜜的东西,让人莫名地忧伤。
   从那个年代走过,对生产队,对集体劳动,我再熟悉不过。但秀莹的描述却让“劳动”有了独特的深刻——深深刻画了那个特定时光里特定场景的丝丝入扣的感觉。这种感觉,既让人甜得明朗,又让人忧郁成霜。
   ——比如,是鸳鸯戏水呢,还是燕双飞?是纯色呢,还是杂色?是剪绒呢,还是十字绣?
   对于绣花之类的女红,我有着本能的亲近,亲昵——看到这些就好像看到如同外婆一样的女子低了眉眼、醉心女红的那情那境。是的,是情境。套句时髦的话:姐绣的不是鞋垫,是情意。哥,你懂不?眉眼间,飞针走线里,更有的千种风情,漾了谁心?
   ——在旧院,一群姑娘坐在一处绣鞋垫。阳光静静地照着,偶尔也有微风,一朵枣花落下来,粘在发梢,或者鬓角,悄无声息。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几个人就哧哧笑了。一院子的树影。两只麻雀在地上寻寻觅觅。母鸡红着一张脸,咕咕叫着,骄傲而慌乱。女孩子。绣花。阳光。微风。粘在发梢的枣花。突然的哧哧发笑。一院子的树影。两只觅食的麻雀。红了脸的母鸡……好一派“在人间”的曼妙画卷。旧是旧了的,但于旧中渗出的美妙,让我不经意地就痴了过去,回到那些旧了的时光、莫名心乱的女孩儿家的日子。
   ——灯光一漾一漾,映出我们的影子。母亲,你在哪里?我的一颗小小的心充满了忧惧,竟然忘记了哭泣。
   父母吵架,对孩子是最残酷的记忆,确切是说,是对我这个当年的孩子最为残酷的事,以至于残酷到,那么一个场景,被烧红的烙铁生生地按在心上,伤无限、疼无限地,留下疤痕,留下印迹,而成形于自己未来情感的取向,家的取向。父母的不和谐,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可怕的是,太多父母却浑然不知。
   ——而如今,母亲去了,只留下父亲一人。所有的喜悦、怨恨,还有伤悲,都不算了,都不算了。
   “都不算了,都不算了。”仅是简单的重复?不不。这样的描述秀莹是刻意的。是呢,父亲母亲之间,所有的喜悦、怨恨,还有伤悲,怎么又能算得清楚呢?都在时,此起彼伏的“战事”掩盖了“清算”的迫切。当只留下一人,再无“战事”时,原本以为漫长的岁月,足以静下心来,“清算”,但算什么呢?怎么算呢?算,一定要算,强迫自己算。于是,算来算去,怨恨淡了,伤悲浅了,满满于心的,倒是原本怎么看怎么不顺心、不顺眼的种种,成了完美。只是,这完美,虚幻得连自己都觉得恍若在听书。但那“书”确实好听。让人沉醉。那人心有所依。
   ——母亲在灶边坐着烧火,父亲吸着烟,他们说着闲话。有点漫不经心,甚至有点索然。我在枕上听着,半闭着眼睛,心里却荡起一种温情。我喜欢这样的早晨。
   我也喜欢这样的早晨。甚至,有些病态地迷恋于这样的早晨。很小的我是贪睡的,我却时常硬是把自己从俨俨的睡意中强制唤醒,为的,只是悄悄地、静静地听父亲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微微发白的晨光里的闲聊。也许,你很难理解彼时那个女孩子的心思,但,彼时的那个女孩子就是这么执着地期待着父母的相亲相爱,如糖果般甜腻,如青草般清香。这是彼时的女孩子小小的心灵所能想象出的,最真切的幸福印象。
   ——下午的阳光照过来,温暖,悠长,让人昏昏欲睡。无数的飞尘在光线里活泼泼地游动着。姥姥坐在炕上,沉默地看着我们。我们这些儿孙,冷酷,自私,竟舍不得放弃一时口舌之快,走过去,坐在姥姥身旁,摸一摸她老树般的手,她苍老的面容,她的白发,俯在她的耳朵边,说一句她能够听清的话。我们把年迈的姥姥,排除在外了。
   有利器划过玻璃的尖锐声,激得心一缩。
   并不年轻的我现在要经常面临照料年迈老人的现实。迟缓的听力、迟缓的反应、迟缓的动作,经常是好好地说着话,便没了回音,看过去,才发现,老人眼神已散,痴痴的目光毫无目标地跌在脚跟前。曾几何,父亲、母亲是那么年轻,那么强势,那么让我依赖……慽慽然,惶惶然。但即使再注意,有时到了事端,还是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软软的疼痛。软软的神伤。软软的恍然。我,也已老去。我也将被“排除在外”。软软的哀叹。软软的无奈。软软的温情。旧院在,母亲在,就会有一份家的温情氤氲,让漂泊在外的孩子们,有归航靠岸的念想。
  
   一个旧院,除了旧时光,还有旧时光里的女人们。姥姥、姨、妈妈……那么多女人,在秀莹文字营造的旧时光里,从一张泛了黄卷了边的老照片里走出,动起来,活起来。
   旧院中的那棵枣树,如果你忽视了它,那么,你是无论如何看不懂《老院》的女人们的。你看,那些春来必然生发的枣花,最是无语,却最懂抒情——什么时候,应该落在女孩子的发梢,什么时候应该漂在池中,什么时候应该落英纷纷……方寸之间,拿捏之精准,让即使敏感如丝的女孩子们,也自叹不如。如果枣树用花朵集中显现她的品性,那么,女人们用什么来书写她们的人性?
   “我”挤在一群女人间,看人生如戏,看世态云烟。“我总是想起四姨唱戏的样子。那是她生命中盛开的花朵,娇娆、芬芳、迷人,也危险。作为一个女孩子,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隐隐地认识到,美好的总是短暂的。”生命中盛开的花朵,芳香艳丽,怎么会有“危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花朵与危险相提并论的,心尖不由得一阵悸动——美好总是短暂的。只此一语,万分感慨集于心。我一直特别敬畏美好,总是被各种美好生生地打动,又总是特别特别害怕太过完整的美好,因为,我总有直觉,美好的尽端,便是残破和衰败。便是恐怖和噩梦。
   四姨。只是一个女人的命运么?与自己喜欢的唱戏、与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近,却只能远如隔世,甚至连望一眼,都已是奢侈。惟有听命于母亲,顺从于礼性,洗尽铅华地嫁作他人妇。失却爱人,绝缘爱情,心死神伤,于是,再有的苦与甜,又与自己何干?
   旧院女人秀,不是女人,难解其味。而那份盈于四姨身上的“女人味”,如果你没有人性受压的痛楚,没有盲目服从的绝望,那么,对于旧院里的四姨,你就只能“且作看客”而与其间的痛、其间的伤、其间的哀叹、其间软软硬硬的撕心扯肺,无法关联而爆发最为深重的震动。
   相对于四姨,五姨那“说不出口的怨恨”便显得有些矫情了。母亲既是婆婆也是妈妈;丈夫因是入赘便自然声低几分;又接连地生了儿子……五姨几乎是几个姨中最为完美,活得最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却偏偏有着如铁的沉默,和沉默下如冰的怨恨。反复比对着把“五姨”看了几遍,感觉还是不能从心理上完全接纳五姨,从神态上完全读懂五姨。也许,要解女人,必先解其心态,解其状态,才能扣住这个女人最为本质、最为本性之脉动。具体到五姨,必须要具备这些“条件”,我们才有可能真正理解五姨那些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怨恨。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读者不具备与五姨相仿的性格。比如说我,执着的爽朗倾向,总乐于把复杂变简单,总愿意用美好代入生活方程式中所有的示知项,那么,费解五姨,便也是自然。但存在便是自然,所以,五姨的存在,也一定是某种社会现象、某种女人生态。
   人性,尤其带有了性别的女人之人性,什么场合、什么时代能够脱离背景地独自存在?且看姥姥。姥姥,强势、敏锐、果敢、利落,在旧院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治家,她里外里一把手。清纯门风,她即使心疼至伤也不言后悔。再在入赘、丧事……一系列的家务中,因为坚持,爱着大家,因为坚持,伤着大家。就是这么一个被事务模糊了性别的女人,她幸福么?她的女人味呢?她为何而伤?她为何叹息?一大家子的心要操,一大家子的主意要拿,一大家子的命脉要掌控。她是钢铁铸就?嫁了独生子,却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婆婆、族人那里她便是十九层地狱之大不孝,再加上姥爷“近乎骄横的依赖”,姥姥,这个初为人妇、初为人媳的美娇娘也就只能以小伏低的姿态,矮下腰来,日夜操劳,早早衰了红颜,而成为承担家庭重负的“男人婆”,成为被满堂儿孙忽略的暮色老人。
   “我们还是照常说笑。下午的阳光照过来,温暖,悠长,让人昏昏欲睡。无数的飞尘在光线里活泼泼地游动着。姥姥坐在炕上,沉默地看着我们。”此情此景,突然,泪就漫了上来——姥姥,一个女人、一个角色,救火队员般时时奔波于他人乱梦,经历种种艰辛、磨难、不堪,就这么老了,就这么被忽略掉了。堵。堵得慌。还好,泪未干,欣慰又来——姥姥未必就完全是悲苦的。在我看来,姥姥应该是旧院里最为幸福的女人。试想,在那样一个年代,在那样一个大家族,丈夫散淡、放手,凡事独自主张,便是一份温暖,一份成就,所有的幸福。不是么?看一看一直被视为“百无一用”的姥爷逝去后,姥姥那迅速枯萎下去的身子,其中的意味,便无需再言。
  
   《旧院》,是小说么,是散文么?管它是什么呢,我只知道,文字可以不用受制于体裁约束,以虚做实,以实做虚,把读者带入景,带入情,带入时光,或红了脸,或痴了神,或迷了眼,或伤了心。这样的文本魅力,我们还苛求什么?
   《旧院》,一段陈年旧事,一些流水般的日子,也有情,也有欲,也有念想地活化了一班子旧时光里的女人。旧院的女人,从姥姥到姥姥们的女儿们,个个鲜活饱满,生动灵秀,女人气十足,但由女人气牵动的所有的思,无邪。
   《旧院》的女人们,各有心思,各有心病,完全不是秀莹为了作品好看而编造的,她的笔触所到,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个大家子,就该有那么多事。旧时光里流动的旧故事,与旧院,一同带着看似裹挟着一层发绿发暗的锈斑美玉,交由秀莹之手打磨,而打磨过后,《旧院》呈现的,是亦真亦幻的熠熠润泽。
   《旧院》的语言特质,成就其独特的感染力,扩张的渗透力。
   “可是,天下就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们天生是男人身上的肋骨。她们迷人。”第一次看到这么……过瘾的带有鲜明性别优势的形容。相信有过肌肤相亲经历的男人女人,都会不由地,会心一笑。
   “想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青草碧树一般的年华,想着想着,就恍惚了。怎么一下子,还来——不及怎样,就都过去了。她叹一声,翻个身,骨骼在在身体里嘎吱响着。”我个人真是特别服气秀莹这样接近心灵感应的描述。
   《旧院》的骨架,就是家长里短,就是乡俗旧礼,犹如“烙饼,烀茄子”,油足,味厚,“吃”来因为特别的家常味而令人心神荡漾。如果,一定要给《旧院》寻个“不是”,那就是,这样的文字对阅读条件有着稍严厉的要求。或暗夜沉沉,或阳光阳光满屋,静静地一个人呆了,或与自己可心的人共同切入阅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观感……嵌在《旧院》中的感觉,才会析出来,入心入骨。
细节细微处,自成词话。
8 楼        文友:小人鱼在天堂        2011-01-21 13:50:58
  小说文风一如“旧院”这个题目,古朴而陈着。沿着作者的笔触,我们走进那些经年往事。小说以自叙风格,亲切家常式的叙述,引你走进另一个世界。或者像一幅旧年画,或者像一段古朴的历史,横截零乱在你面前。读着像吃家常饭,无华丽机俏的视觉与嗅觉体验,却自有一种平和中的力量,打动人心。
河南省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
9 楼        文友:柳絮如棉        2011-01-22 20:28:49
  当之无愧的绝品,问候!
人生就是一场修炼!
10 楼        文友:夏冰        2011-02-14 00:42:55
  亲切,自然,从容,大气。赏读问候!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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