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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西窗】元帅的虐心事(中篇小说)


作者:司药 探花,22016.3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115发表时间:2014-06-29 17:46:09
摘要:四周昏昏惑惑,元帅躺着,感觉真躺在了靳岚妈说的棺材里。尾巴骨一震,元帅想翻个身,却浑身没一点劲儿,动不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只听到嘴响的声音。
   屋里灰扑扑凉冰冰,心里灰扑扑凉冰冰, 好像来了寒流,秋风格外刺骨。
   下了楼,忍不住扭头看那窗口,好像听到女儿趴在窗口叫“爸爸——小爸爸——”,使劲憋着,眼泪还是掉下来。去他的,回家!像跟谁赌气,元帅低头猛走,但“家”字硬硬的,顶在心口。
   一个家自己在相片上,一个家自己像游魂,哪里是家?很久很久以前,家里有人摆腾吃的,家里有人叫自己爸爸,家里既是没灯也不觉得黑……是在编故事?元帅恍然,已在楼下,那傻高的楼压过来,感觉自己被压成薄薄的一片,气紧,深进深出倒几口气,元帅扭头走向林子。
   深秋夜寒,小区林子空无一人。元帅一个人踱来踱去,影子跟着他。一直在流眼泪,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流眼泪。邻近林子的楼房,灯一盏盏灭了,元帅脑子好像也灭了灯:蒙蒙不亲我?蒙蒙不叫我“小爸爸”了?。蒙蒙不亲我,忆书也故意躲着。同一个城,这么些年,硬是一次没碰到过!夜黑漆漆的,脑子黑漆漆,元帅捻着小肉桩,像要把小肉桩捻掉。
   前几年回去,蒙蒙又是亲芭比娃娃又是亲爸爸,老是缠着问:爸爸——小爸爸——你啥时候出差回来?肯定是她教的,蒙蒙才不亲我了!这娘们想干什么!元帅猛揣脚边的树:什么亲呀爱的,没钱全是屁话!树叶哗啦啦掉了一地,蒙蒙和忆书好像也哗啦啦碎了。
  
   16.
   心里堵得慌,翻来覆去大半夜睡不着,睡着梦里乱七八糟的,醒来不记得梦了些什么?其累无比,真他妈的睡还不如不睡!
   早早醒来还在生闷气,靳岚就钻进他被窝叫“帅哥——”别闹,瞌睡死了。元帅转过身,脊背冲靳岚。
   唉,这是又该“洗血”了!可下星期才发工资,头大!靳岚伸手挠他的腰眼儿。痒!元帅捉住那手。帅哥——软软乎乎的气吹在耳边。痒——小肚子窜起热流,转身揽住靳岚。靳岚凑上嘴。元帅别过脸,松开手。靳岚拖着哭腔:我那儿又没病。元帅想说:受不了那味儿。也怪,也洗也弄,就是去不了那味。臊哄哄、腥乎乎,一股子厕所味儿,搞得人没情绪!
   唉,没情绪不搞那事就算了,但没情绪搞不来钱,“洗血机”张着大嘴等着呢!
   抽届大开,元帅又一个纸缝一个纸缝地翻。还别说,以前还真能翻出点小惊喜,今天翻到底了,翻到那卡。
   卡在办公室抽屉底层。薄薄的一个片片,包在字条里。时间久了,纸发脆、发暗,恍眼,忆书写的那几行字又变成“不见不散”,变成忆书的眯缝眼,看向他。
   忆书——心里不由轻呼,眼边浸湿,赶紧使劲眨眼,憋回眼泪:蔫样儿,不吭不哈的,卖房子卖疯了!一生气,把卡丢回去,碰上抽屉。 下午下班前,还是打开了抽屉。没钱,气短哪,腰不由一塌。
   输密码时,元帅傻住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密码!想想,717909,输了六位数,柜员机“肚子”还真咯咯响了!
   家里的卡都这密码。你就不能有点想象力,我生日你生日,太容易被盗。不管怎么说,还是这组数字。唉,脑子不进事!以前说起,嘲笑加叽笑,今天傻在机子前,六个数字像六根棒子,戳在心口。717909,好像忆书又歪着脑袋在自恋:哎,元帅你发现没,我们的生日是天生的一对。我说呢,我这么五官情致的人怎么会找到你!臭美吧你!忆书眯缝眼亮闪闪看向他。那小眼神——元帅哈哈大笑,忆书羞红了脸。突然尾巴骨一震:谁用你的臭钱!想“退卡”,可钱已吐了出来。粉嘟嘟的一叠。元帅望着,想哭。
   走出“机房”,云像鱼鳞,天空像个大鱼塘,元帅摸摸口袋,不由松口气:幸亏有这“牙缝里的肉”。三万多块,以前在他,不过是“牙缝里的肉”,但今天,多亏这“牙缝里的肉”。暗自庆幸,嘴角不由上翘,转而凝住,好像看到忆书眯缝着眼,看向他。
   看什么看!气恼,把卡丢回抽屉,又见字条,好像忆书又在看。脸红脖子粗,元帅把纸团巴团巴扔向纸篓,把卡压回抽屉底,狠狠关上抽屉:再碰这卡就剁手!
   靳岚,求你省省,行不行?
   帅哥——靳岚大眼睛在“夺夺”放电。
   肉嘟嘟的脸蛋、水曩曩的眼皮,放电有屁用!
   那你拿钱来。
   好,大爷这就去抢银行!
   A一句B一句又在吵,把元帅烦的、愁的:又要买“擦脸油”,你把我卖了得了!
   忆书眯缝着眼,看向他。
   看什么看!元帅赌气,用枕头捂住头脸。忆书拿开枕头,慢声细气:别急坏了身子,会好的。钱都没有,好什么好!元帅把枕头摔在一边。抬眼望去,哪儿有忆书,只有漠漠的光,漠漠地罩着他。
   那屋又在折腾。嘶嘶,喉咙像气筒。摸索拿东西的声音。元帅躺着,懒得动。叮叮当当,东西划拉到地下,靳岚在哭。元帅叹口气,走过去,一声不吭,端水递药。
   靳岚倚在被子上,汗水粘着发丝贴在脸边,半闭着眼睛。元帅想伸手为她拉拉被子,手却没抬起来,默默转身出门。身后,靳岚又哭。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风撩动,窗帘软软卷动,元帅气鼓鼓坐在餐桌边。桌上空空的,心里空空的。多年用药,靳岚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已被“催肥”,面目全非,原本虾肉一样白嫩的皮肤,已毛孔粗大,汗毛密布。那个香艳雀跃、双目夺魂的美人呢?那些万花筒般旖旎的时日呢……
   太阳已西斜,午饭还没吃。做什么饭呢?休息一天,什么也不想做。起身走向卧室,到了门口,又停住脚,叹口气,转向厨房。
   锅碗泡在池子里,几根芹菜蔫耷耷担在案边。心冷手冷,打个冷战,恍眼,见忆书在摆腾吃的。元帅甩甩头,把龙头开大,哗啦啦,水溅一身,忆书碎了。
   没精打采,把芹菜去叶切段,忆书又跟过来:你会不会弄,还是我来吧。你来!赌气把菜倒进锅里,划拉几下。原本先铲出靳岚吃的,再加盐自己吃,今天没情绪,一次全铲出来。吃饭。有气没力地喊一声,端起碗自顾吃了,坐到客厅。阳光铺在地板上。地板姜黄色斑迹可疑。元帅瞪着地板。当初要是知道地板得用半干墩布一块一块擦出来,干什么铺这鬼东西!
   为这地板,忆书往建材市场跑了好多趟,货比三家,才最终选定。姜黄色,跟新剖的木头一样,再打上蜡,镜子一样。但好东西得拾掇。
   靳岚病没病都不做家务。人家手糙了,不好看了,帅哥就不喜欢了。以前元帅乐得“为美人效力”,拖把一挥,几下搞定。现在不到地上花糊难辩,他不动手。有时倒觉得,地上有些印子,房子里还有点人气。
  
   17.
   要当“家庭主夫”,要当“提款机”,元帅像个随时要爆的气罐。不过,气罐没爆,倒是眼里老是湿津津的。沾点事就抹眼泪,孬种!不用爸骂,元帅自己骂自己。爸还是追过来骂:甩手掌柜不当,活该找死!
   元帅倒希望自己一刻不停地“忙死”,免得一闲,忆书、蒙蒙就过来折腾,烦!元帅气恼地喊“滚”,却越喊“滚”,那一包水的眯缝眼、那奶声奶气的“爸爸——小爸爸”,越粘着他。这小家伙,青春期个性,敢不把爸爸放在眼里了。清幽幽的冰,白花花的太阳……窗外,四十度的高温要把人烤化,屋里,尿腥味、汗腥味让人喘不上气。
   家里,一天到晚只有自己拖个影子,东游游西晃晃。靳岚好像长在了床上,不是两眼发直望着窗外,就是拍被子砸腿杆子,哭:帅哥,难受死了,不想活了……
   细眉不修,好似悬在树叶上的吊死鬼虫儿。幽蓝色眼线,被浮肿的眼皮撑断了纹路。那双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原本“夺夺”放电,让他皮酥肉麻,但现在,多看一眼就要掉进深渊。
   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呢?自己怎么跟这人搞到一起?元帅怎么也想不起当初“走火及魔”的细节。鼻梁子前伸、鼻翼缩后的鹰钩鼻子,闪出来。元帅一古脑骂过去:被个老娘们要挟,脑残!
   唉,真是脑残,靳大美女的万花筒怎么转出“尿毒症”这么个鬼东西!还美女,还万花筒呢,屁!但貌似以前真有美女,真有万花筒。靳岚不叠被子,进门就上床。那些年,被子摊着,性感、亲昵,随时抱随时亲。满被子肉香、脂粉香,真是香!尤其被角围在脸边,一双大眼睛“夺夺”放电……霎时皮酥肉麻!有这样的事?有过这样的时光?!元帅不敢相信记忆。现在靳岚还是习惯窝在床上,但被子里烘出的气味,尿腥、汗腥……恶心。拿药拿水,近床时,元帅忍着不皱眉,还是眉头不展。我就那么让你嫌吗?靳岚可怜兮兮的,眼睛冒水。不能那么不是东西!元帅怒斥自己。
   靳岚时不时犯哮喘,你应该搬过去,方便照顾。
   她妈不让我像馋猫缠着她,不管!
   A一句B一句,好像是心理上抵触去那屋,元帅还是住在“棋室”。有时听到靳岚在喘在哭,也不想动。
   喘不上气、骨头疼、浑身痒……我不是医生,我没法像下棋一样,冲上阵去,杀它个片甲不留。
   夜静得能把人凝住,只有“啪啪”的落棋声、“汽汽”的吃子声,才让元帅感觉到自己还有口气。越来越迷恋下棋,认识不认识,捉住就一番厮杀。是眼含杀气吗,总之,棋艺见长,一些拽得“对不起,玩家不愿跟你玩”的棋手,一旦被他捉住,也被杀得屁滚尿流,当然,也有被杀得抱头鼠窜的时候。但都过瘾!推开键盘,鸣金收兵。扑在床上,眼前还是象飞马走,炮火连天。热闹!感觉被窝也不那么冷。
   暖到梦里。好像车马炮卒子老帅,全活了,围着他歌舞升平,连抛媚眼。身子燥热,人躁动,醒来,发现自己手握“宝剑”,身子绷得像张弓。臊的慌,要松手,却更紧地握住,滑动、抽动……“宝剑”在手心飞出。手上粘粘的,身下粘粘的,被单粘粘的,“宝剑”软在手心,元帅浑身瘫软,眼泪水一样流出来。去你的,还有脸哭!狠扇自己一巴掌,翻身下床。
   夜幽深无底。虫儿一波波撞向路灯。元帅站在窗前,感觉自己就是那撞向路灯的虫儿。
   怎么就撞上去了呢?
   脑残!
   元帅狠狠地、恨恨地骂自己。
   知道靳岚想他抱,想他亲,但他宁愿赖在棋室。“尿毒症”还没把靳岚怎样呢,倒把自己先搞得性冷淡。就是不想碰那人。不想,也就不想了。
   靳岚还是嗲声嗲气地叫“帅哥”,心里也有点小电流,但一看见那青紫的胳膊,一闻到那臊腥的口味儿……帅哥——靳岚叫得可怜。元帅不忍心,哄:你肾不好,别闹了啊。靳岚好哄,果真猫一样窝在他怀里,不动了,但元帅憋得要爆:该死的“尿毒症”,什么时候滚蛋!
   换了肾,就好了吧?
   问得没底气,答得也没底气。
   医生是判官,早已写好“判决书”——“尿毒症”就是个由肾及多器官慢性衰竭的过程,即使换肾,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机能,而且,必须终身服药。
   真他妈的,治不了还说那么多屁话!元帅恨得牙痒痒。不能恢复机能,也就是说,靳岚不可能再回“靳大美人”。初见靳岚的那个黄昏,觉得晚霞诡异,原来“诡异”在这儿!张大头铮亮瓦亮的脑袋。靳岚妈啄过来的鹰钩鼻子。靳岚莫名其妙的尿毒症。确实诡异!元帅十指插进头发,绷紧头皮,眼睛眉毛斜吊起来。
  
   19.
   收费窗口,手得快快缩回来,感觉慢一点,就会被那“妖魔”咬掉。元帅费劲地控制住自己的幻觉:窗口是幽深无底的洞穴,藏蓝职业装、桃色口红的收费女人,是盘踞在洞中、张着血盆大嘴吸人血、要人命的妖魔。
   其实不必受这惊吓,把钱交给靳岚就行了,但元帅怕这边把钱交给靳岚,又被她转手换成“擦脸油”。
   唉,这娘们,窝在家里憋坏了,就盼着“洗血”。画眉画眼影画眼线,以为要去烛光舞会。
   想勾搭个医生哥?元帅看见她画就烦。靳岚笑得咯咯的:等我勾个医生哥,就给你松绑。那我可得大笑三天!说,还有没有比“兰蔻”更好的“画粉”?元帅冷笑。
   不知靳岚是不是装傻,居然嬉着脸,贴过来:帅哥,人家指甲油没了。
   元帅死的心都有:你这娘们想什么呢,明知一次不“洗血”小命难保,还画画画!
   靳岚扭回镜前:女人不漂漂亮亮的,活啥!抬眼一看,尖叫:看你,惹人家哭,白画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娘们,拎不清个事!画画画,爱画你画,没钱“洗血”少找我。他气得肝痛,靳岚却嘻嘻一笑,又对着镜子,又抹又画。
   元帅亲自交了钱,把“收费单”塞给靳岚,逃离医院。必须得快快逃跑,慢一秒,怕自己也被那“洗血机器”吸进去!
   靳岚“洗血”、“画画”两件事,病得要死,却活得简单、潇洒,元帅恨自己给自己绑上了一道绳,又一道绳。
   真希望自己傻掉了,什么也不记得,但一年一个的这个日子,忘不掉。
   多长时间没来步行街了?站在步行街,元帅恍若游魂。
   “飘”还是服装店,店里,一个美人结高耸的女人,噘着红唇在吹什么。那唇真是艳!才“眼睛发直”,元帅忙呵住自己,低下眼睛,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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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看这篇作品,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一幕幕映现眼前,元帅,这个拥有贤妻乖女的男人,他因为贪欲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了。俗语常说,这山望着那山高。可不是吗?就这样,他一步一步地把自己的生活逼入绝境。那个娇艳靓丽的女人因为病痛的折磨不如从前。当一切美丽旖旎不再,钱也买不来往昔的那些浪漫时,他被现实打垮了。那个趾高气扬在城管上管着管那的男人,从此垮下了。这篇小说情节细腻,人物形象立体丰满,心理描写尤为出色。A一句B一句样式的对话更容易把读着引入主人公的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当你失去时,便不复存在了。亲昵的女儿,温柔的妻子,因了自己的变心而变得疏远,文中丈母娘这个角色很是惹人,多么慈爱的善良的老太太啊!这篇作品生活的烟火气息极其浓郁,尤其一些日常俗语更能体现作品中人物的形象。作品的留白恰到好处,让人余味无穷。这篇作品,有现实生活中官场小人物的现形,有对生活的思考,极其启发人的作品,欣赏,极力推荐给大家共赏!【编辑:温柔小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63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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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温柔小娴        2014-06-29 17:47:57
  爱上美女,抛弃妻女。后来的不堪,真心虐心啊!
   药,感谢你携礼来贺,娴被你感动了。
   抱药。问候,祝福创作快乐!
一个热爱文字而不靠文字过活又不甘平凡的伪小资,一个不断在文字中寻找自我完善自我的80后母亲。喜清宁,崇尚简单。
回复1 楼        文友:司药        2014-06-30 14:38:17
  小娴新社团,药当祝贺。
   文字中人,最好的贺礼自然是文字。同道同行,共享文字之光,也祝小娴之社团文友聚集,其乐融融。
2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4-06-29 21:34:42
  祝贺药,又一篇力作面世。一定细细品茗后,再来认真留评。
   药,周末愉快。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2 楼        文友:司药        2014-06-30 14:39:44
  感谢雁子关注。期待评点,以便修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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