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飘在拉萨(电影剧本)
起身要走了,老板这才出来打招呼,十分客气,非常绅士地鞠躬行礼。
茶吧老板:多有怠慢!欢迎下次再来!
45、外景酒吧门口
走出这家酒吧,北风眯着眼睛仰着脸,说:像是从异度空间里回到现实。感觉刚出生一样。
寒江雪: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四道风(模仿北风的口气):感觉刚出生一样。
寒江雪:欠拍!
北风:四道风说得对。
【画外音】酒吧的外表与八廓街所有的藏式建筑没什么不同,都是低矮的黑框木窗,涂了白灰的石头墙。北风觉得这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地方,但的确是一个让人迷茫的地方,也是一个流浪者歇息的地方。
46、外景,黄昏
大昭寺广场,普照在大昭寺金顶上的夕阳余晖,反射出一种沉静的喇嘛红,大昭寺广场上的人和物都被这喇嘛红所笼罩。
走在路上,四道风告诉寒江雪和北风,茶吧老板是北京人,年龄虽然看去不大,却是个老藏漂,确切说年龄已经四十六岁了。
四道风(就发感慨):西藏这个地方就怪!可以把一个老年人变得十分年轻,也可以把我这么年轻的人催老。
寒江雪歪着头,看着四道风,然后习惯性撇撇嘴。
北风听了四道风这么的感慨,微微笑了笑。
47、外景,夜晚
楼顶,可以远远看见被一团光亮包围的布达拉宫。
夜空,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声。
刚刚来到楼顶平台的四道风,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楼的边沿上哭泣。
四道风经常登楼望远,平时很少遇见人的。
四道风走过去递上自己的纸巾。
四道风:你哭什么?
后来,这不是后来,好像只是开始,那女孩子吃了一惊,扭头想要看清楚四道风,但她忘了脚下就是深渊了,接着就听见她惊叫了一声身体歪向了外面。四道风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往上提往上捞。
四道风:那只手上来!那只手上来!
女孩子:不行,我提不起来了!
四道风:快上来!就差一点来了!努力再抬起一点!快,上来!
女孩子:呃……啊,不行,被撞坏了呀!
四道风:唉!
在关键的时候不争气的四道风叹了口气,抓着女孩子胳膊的手松了一下。他一只手此时可是已经腾出手来准备抓那只上不来的手呀!好在那只手及时改变了策略,马上加入了捞那只已在手的胳膊的工作。她的脚在下面乱蹬,她一边喘气一边在乱蹬。他在往上拽她,同时两股交替的力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紧张的把她往下拽。
四道风:你的脚别乱蹬!脚别蹬!
女孩子的脚好像还在不停的乱蹬,四道风虽然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到了。
“轰轰隆隆”,拉萨的夜雨又要降临了的声音。
四道风的身体由于惯性向下,平台边上的铁栏抵住了他的肩膀,一阵酸痛。
女孩子在下面“啊,啊。”叫喊,本来她是有机会上来的,但是这会儿她乱了方寸。
四道风那只胳膊已经吃不住了,弹尽粮绝了。
女孩子抬起来的另一只手终于抓他的衣服,他从她的肩膀往下抓,也抓她的衣服。他知道他的肩膀不能离开那铁栏杆。铁栏杆压在他身体下。女刘晓开始往上上。终于,她的脸浮到他面前了。他们都停住了,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开始滚落。他的嘴打着颤,一股冲动让他顾不上许多,他开始吻她,她热烈的回应着,并继续艰难的一点点往上。
女孩子(含混地):腰嗯嗯带。
四道风的左手抱着她,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向下摸索她的腰带!他只摸到她肚皮上的一块皮肤。他的头颅躲到她的头颅下面去了!一个下巴抵着他的头,他鼻子里是他熟悉的女孩子身上隐隐约约的香味,他吃惊的发现,他衔着她的衣领。他下巴有一个空隙。但此时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累很累,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了。
而她的胳膊和手,一只手八字形向外张着,一只手拐过来抓住他后背那衣料中间的位置,竟是那么有力。不能松开牙齿,让身体抬高些,让身体一点点往后退,然后他才有可能抓住她的腰带。现在全靠牙齿了!
四道风闭上了眼睛。他不能说话,不能张嘴,他觉得迫不得已时要抓她的头皮。
女孩子还在试图做进一步的努力。
四道风不能向她传达什么,包括眼神、动作,都不能。
女孩子(终于开始声嘶力竭的):——救命!
四道风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耽搁,他用尽全力用牙齿把女孩儿往上提起,然后再一扭身子,只听见“嘶啦”一声,谁的衣服扯烂的声音,然后他只知道女孩儿脱离了险境,自己就昏过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四道风掉了好几颗牙齿然后才换回女孩儿的性命。
四道风与黄晓就是这么认识的。
48、夜晚楼顶
【画外音】说实在话,从小失去父母算的四道风自己很少掉眼泪,却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反正他长大以后,走上社会连他自己都感觉很是一帆风顺。有妈的孩子常常都喊着不如意,他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长大以后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容易。作为第一代援藏人的后代,到现在父母的光辉似乎还罩着他,像佛光一样使他的工作学习吉祥如意。
这是个不很高的四层楼顶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远远看见布达拉宫,薄暮像渐拉渐遮的窗帘,将星星点点的快要隐退的光洒在这个地方。夜的故事简直有点属于他们两个了。
楼下不远处,小区人行道旁被夜色涂抹的几棵绿化树,夜色也挤在这当中,散点分布在树叶的缝隙,针叶的缝隙。被灯光照亮的绿色诡异得不真实,一味的鲜艳,令人清醒而兴奋。
用四道风的话说,从此,他以救命恩人的名义和黄晓经常在这个楼顶上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见面。他们见面并没有多少话要说,有时候还吵架,黄晓对他总是挑剔,说他这不对那不对。他开始还为自己辩解,后来就什么也不说,觉得自己与黄晓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四道风(他打开手机):来,你站好,我给你照张相。
四道风的其目的是希望抑郁的黄晓高兴一些。
黄晓(眼角还挂着泪水没,好气地):有什么意思,我不想照。再说我又不想和你交往,是你电话里非要我来的!
每次看见四道风,黄晓都会哭一会儿。
四道风:但你还不是来了嘛。
黄晓:咱们到下面有灯光的地方照好吗?
四道风:有光亮的地方有什么好照的。看来你不懂得摄影。
黄晓:好了,人家不是没有你知道的多嘛!你就是要照黑暗——你照好了,最好给我照张鬼照。
四道风本来有点讨她烦。可是看到他举着手机自己却走到黑暗之中了,把她留在光明里,一下把她逗乐了。
黄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唉!
四道风:你笑起来比哭好看多了。再笑一笑,快!
黄晓(走过去):来,我也给你照张鬼照!
四道风:你等着啊,等着我走到你前面,我突然消失,然后再突然冒出来,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张大嘴,啊,不是一手,哈哈哈哈……”
四道风一边说一遍做着动作,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
黄晓(皱皱眉头)啊——你真不是个东西!想吓死我啊?
四道风: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我本来是个人。
另一个地方传来笼子里鹦鹉的学舌,鹦鹉说出来的是藏语。还隐约感到有雷声在流动。
黄晓长得蛮不错的,属于藏汉混血的那种,很耐看的那类女孩子,在四道风眼里起码还挺可爱的,起码和他蛮配的。
49、内景医院白天
四道风发生了以上这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爱情绝唱。
寒江雪知道四道风在谈恋爱的时候,惊讶地自言自语:这屁孩儿什么时候突然长大了?
寒江雪去医院看望四道风的时候,他还说不出话来。被四道风舍生忘死救下的女孩子黄晓,她的一只胳膊打着绷带就站在他的病床旁边,见了寒江雪还用一只手给她倒上茶水,递到寒江雪手里。寒江雪觉得这个女孩子黑亮黑亮的眼睛会说话似的,但是蒙着一层说不出的忧伤。
四道风(吐字不清):北风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寒江雪:她内地去了,据说是作家签约的事情。
50、内景,医院病房白天
四道风的英雄事迹很快被报社知道了,正好这个月是个民族团结宣传日,女孩子是藏族,当然要报道一下了。两天以后,晚报上要登他和她的故事。采访女孩儿的时候,报社有意让他们在一起(四道风借口嘴痛,医生不让他多说话,基本上不作应答)。女孩儿神情淡漠的接受了采访。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女记者(问黄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知道这对你有些为难——其实也没什么为难的”。
旁的另外一个记者插嘴:请你务必回答。你要是不回答就太对不起救你的人了!
女记者(只好抓紧机会想在四道风这里突破):是什么使你咬紧牙关,从死神的魔爪下救回她呢?我想一定是奋不顾身的,民族团结的力量!
四道是打定主意不想说话。他心里想的不是那样子的。
见同伴不问了,追问四道风的赶紧转身又问女孩子:你说呢?
女孩儿点了点头。
最后,四道风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说不行了。
记者们没想到他说的是另一番话。
四道风:我太冒失了,不该——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穷开心。我小时候就——
大家听了都各怀心思的笑了。
记者还想给两人拍张照,上第二天的报纸,这时却被一伙人冲进来搅乱了。这伙人其实也不多,就是女孩子的妈妈和她的姨妈还有什么妈,还有一个什么表哥。妈妈拉起来女儿就往外走,嘴里一连串的重复着一句藏语。
四道风听不懂藏语。
第二天,四道风就在病床上看到了报道自己救人的文章,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很珍惜地把一份有着他照片的报纸珍藏起来。毕竟这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上报纸。
51、医院病房白天
四道风在笔记上挥笔疾书,住院期间他的一篇小说初稿将要诞生。
52、医院牙科白天
四道风做了口腔矫正,镶上假牙。伤口愈合期为了防止食物残渣掉进护齿内,每天打几瓶子的葡萄糖,惯例护士每次给他拿来的漱口盐水,他都一扬脖灌下去,他觉得体内缺不了这种东西。其实却是给他打了生理盐水的。到了最后一段日子,女孩儿越来越少的陪他、甚至也不来看他,他也不问为什么。其实他心里很想问,但是问谁去?他每天就靠看小说写作打发时间。他想以后的日子应该把许多时间腾出来,自己一个人到一个荒无人烟的野生动物们栖息的地方陶冶一下情操开阔一下眼界,让心里静一静。
53、医院病房夜晚
四道风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坠落、落入陷阱,甚至跳水,先是飞起来了,然后要落地的样子,还没有落地梦就醒了。醒来就是一阵冷汗。
闭着眼睛的四道风,仿佛看见女孩子泪流满面的样子。
54、内景医院
医院走廊,四道风在送来看望他的两个同事们。
55、医院白天
四道风结账出院,一切费用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56、外景太阳岛河边白天
他打电话开始约黄晓。
黄晓如约而至。见了他装出很调皮的样子。
黄晓:让我看看你的牙,啊——一
四道风露出了一嘴的假牙。
四道风张开了嘴:啊——
女孩儿试图伸手去摸它,但终于缩回了手。
黄晓:我怕它一不小心会掉下来。
四道风笑笑,他用手推下眼镜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四道风:就是。它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黄晓:印度技术可能好,干脆让我舅舅带你到那边看看吧。他在印度做生意。
四道风(又笑笑):算了。咱们顺着河边走走吧。
黄晓:好啊。
57、内景楼梯夜晚
有灯光的楼梯。四道风喝得东倒西歪地上楼。在楼梯上他碰到了黄晓一家人上楼。
四道风抬起头,迎到了黄晓转头看过来的目光。
黄晓的母亲(身穿藏装):看什么看?一个醉鬼有什么好看的!
黄晓被母亲拉着从四道风身边经过。
四道风望着黄晓和她妈妈的背影,揉揉眼睛,摇摇头。
四道风:我是醉鬼?我醉了吗?为什么在别人眼里自己怎么就不是自己了呢?
58、内景楼道白天
第二天一早,黄晓的母亲提着一袋子速溶的酥油茶和一袋子干奶酪,来敲四道风的门。开门的是住在一起的同事。
同事敲敲四道风的房间门:老四,有人找你。
59、内景四道风的房间白天
四道风醒是醒了,还没起床,没想到是黄晓的妈妈,穿着睡衣开了门。一看是藏族大妈,他一阵忙乱,有点点自己的隐私被人撞见了那样觉得不光彩,有点儿狼狈。
黄晓的妈妈双手合十一个劲的道歉:你别见阿姨的怪,阿姨昨天没看清。眼睛不好使了。这时你自己在拉萨买的房子吗?
四道风:不是,是我们公司暂时租赁的。
晚上口渴,热水瓶里的水都叫他喝完了。四道风拿个一次性杯子,要出去给黄晓的妈妈找水。
黄晓的妈妈拦住他:你们年轻人啊,没事就爱喝个酒,酒有什么好喝的。那玩意,我尝都不要尝的。再说,喝坏身体怎么办好呢?要说啊——
很佩服阿之姐姐语言中的诙谐,虽然最后是一个悲剧的结尾,当然了,好的地方都在编按里,现在我们再说说剧中的几个小瑕疵。
我觉得作为一个成功的编剧,首先应该把剧本和小说两种体裁分开,应该在脑子里把抽象的语言转化为直观的语言,因为剧本所面对的,首先是导演而非读者群。所以剧本里有些语言还可以再斟酌,比如32幕:“越野车停在工区的院子里,从平房中相继走出来三个看上去迷迷糊糊的男人,年龄看样子都在三十岁以上。”这就不符合电影剧本避虚就实的要求。因为“迷迷糊糊”“三十岁以上”这些词汇都只是对表情、性格抽象的、虚泛的形容,导演无法得知这些性格是具体通过什么形象一看便知的。
“八廓街的一条巷子,一边有阳光,另一边在阴影中。寒江雪和北风走在阴影这边,四道风一个人走在阳光的那一边。两边都是买衣服和藏饰品的店铺,很多店铺把商品摊都摆在门口外面,因此显得巷子很窄很拥挤。四道风、寒江雪、北风三个人的背影,寒江雪拿着手机停下来对着一个沉重的门楼拍照。”像这样一边有阳光,一边有阴影的巷子,摄影师在取景的时候,恐怕是会很头疼的,电影剧本中的景物描写,语言尽可能简洁,但结尾“显得巷子很窄很拥挤”,这样的描述就有些小说化了。究竟是多窄多挤呢?具体写出成什么样子才好,否则就等于把编剧的责任推给了导演。
哈哈,妄谈一二,说得有点多,因为个人很欣赏这部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