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蓠】回归(小说)
“对不起,钱总,途中车被剐磳了一下,等处理完就耽误了。朱爱蓉解释。
“那你也应该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省得我干等。”
“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真对不起,钱总。”
“算了,不说了。我问你,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份市场调查资料,你找到了吗?”钱多喜问。
“还没有,不知道放哪儿了,要不,再宽限我几天,我到原来的资料室去找找?”朱爱蓉请求。
钱多喜见办公室里人多眼杂,想了想,朝朱爱蓉示意:“走,到外面谈。”
朱爱蓉满腹狐疑地跟了出来。
内销部门口是一条马路,噪音大,但也能遮掩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是钱多喜早就想好了的。等朱爱蓉来到外面后,他咳嗽了一声后,压低喉咙:“你的心思我明白,但钱多峥肯定是回不来了,所以你要打消这念头,讲些实惠才对。”
“这……”朱爱蓉面露窘色,吞吞吐吐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拿出那份资料,我保证你以后还能回内销部,现在到外销部工作,只是暂时的。”
朱爱蓉低头不语。
钱多喜瞥了她一眼:“今天是我找你,若是钱多芬找你,可没有我这么客气了,你好好想想吧!”
“那,钱总,恕我无礼。口说无凭,你拿什么来保证?”朱爱蓉瞟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要让我给你立个字据?行,你把手机录音仪打开,我录音给你总行了吧?”钱多喜愠怒道。
“好吧!钱总,你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不信的道理?只是那资料我给放家里了,要不,你跟我去拿一下如何?”朱爱蓉暗示。
“行!”钱多喜微微颌首。
于是,朱爱蓉和钱多喜,各开着自己的车,直往目的地而去。
在西南角的一幢高楼前,朱爱蓉下了车,朝后面车里的钱多喜道:“钱总,到我家坐一会儿,喝杯咖啡怎样?”
“算了,我还有事情,下回吧!”钱多喜假意推托。
“既然都来了,就坐会儿吧!喝杯咖啡又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朱爱蓉朝钱多喜抛了个媚眼。
钱多喜对女人的媚眼早已司空见惯,但当朱爱蓉俯身,露出半爿雪白的乳房时,他眼睛辣了,魂不守舍,情不自禁地下了车。
朱爱蓉的寓所在这幢高楼的第18层。楼层没得说,屋子却不大,一居室塞满了各种家具,显得有些逼仄。不过,小屋收拾得井井有条,称得上是个舒服的小窝。
钱多喜刚进屋,见落地窗户处,拉着粉红色的薄纱窗帘,外面的景象若隐若现,他玩笑道:“怎么,还怕小偷偷窥你家财产呢?”
“哪儿呀!钱总,外面太阳太刺眼,只能拉窗帘。”朱爱蓉莞尔一笑,“你坐会儿,我去冲一杯咖啡。”
“怎么不见你家人呢?”钱多喜问。
“噢,我一人居住,我爸妈他们住在另一处。”
钱多喜暗想:这房子肯定是大哥给她买的,她怎会买得起黄金地段的房子?也许这儿就是他俩寻欢作乐的地方。想到此,他心里竟然泛起一阵醋意。
冲一杯咖啡应该是很快的,可钱多喜等了好长时间,才见朱爱蓉捧着一杯咖啡过来。当她将咖啡放在他面前时,他愣了一下,因为朱爱蓉居然换上了一件薄纱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一览无遗。他霎时明白朱爱蓉的用意,但此时已经眼睛充血,血脉偾张,他上前一把将朱爱蓉手里的咖啡杯夺下,然后上前将她紧紧抱住,一下子压在了地板上……
一阵颠鸾倒凤,荷尔蒙渐渐退潮,钱多喜像一堆烂泥,从朱爱蓉身上滚下来,惬意地喘着粗气。
“没想到钱总五十出头的人了,还这么厉害。”朱爱蓉嗲嗲道。
钱多喜没回答,四肢朝天地躺着,气喘得差不多了,才将脸侧向朱爱蓉:“你现在还想他吗?”
“谁?”朱爱蓉一时懵懂。
“谁,你心里还不清楚?”钱多喜伸手点了下她赤裸的胸脯。
“哦,他呀!怎么会呢?不是说他已经喂鱼了吗?”
“差不多喂鱼了,因为H国已经搜索了15天了,也没任何结果,只能宣告遇难。”
“那钱多芬这次去H国干嘛?”
“这还不明白?结账啊!人没了,不要给赔款吗?”
朱爱蓉心里有些难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故意她勾着钱多喜脖子撒娇:“钱总,你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你得想着小女子点。”
“想着你点可以,但靠山可不是我,谁是公司新老板,你应该清楚。”钱多喜淡然一笑。
“不管怎样,你也是老总,我相信不远的将来,公司肯定是你说了算。”
“小妖精,你好像很有眼光嘛!”钱多喜大悦,拍了拍朱爱蓉脸蛋,然后站了起来。
“钱总,你这就要走?”朱爱蓉问。
“嗯,我还有要紧事情。”
“那份材料,你看……”
“算了,你就留着吧!钱多芬那里我会应付的。”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还是留在内销部?”朱爱蓉说着,也站起身,搂住了钱多喜。
“这恐怕有难度,得慢慢来。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钱多喜伸手捏了把朱爱蓉赤裸的胸脯,随后穿起了裤子。
钱多喜悄悄地走了。朱爱蓉从窗口看着他的后背,嘴角不禁露一阵冷笑:“老东西,想吃白食?没那么容易,你当我是白痴?”
她穿好衣服后,下意识地朝上方吊灯望了望。一组皇冠式样的水晶灯中,隐藏着一个米粒大的摄像头,正对着地板闪着一丝阴森森的光泽……
九
钱多峥说要给舒莉弄个浴缸,不是故意敷衍,早已胸有成竹。之所以要弄浴缸,是因为身陷孤岛已半个多月,身上脏兮兮的非常难受,虽然这儿每天都会下一场雨,但时间短雨量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男人也许问题不是太大,可舒莉怎么办?她是女的,洗澡要比男人迫切得多,所以,他有了造一个土浴缸的想法。
晨霞刚露头的时候,钱多峥就睡醒了,到石洞里舀了点淡水漱口擦脸,吃了几只野果,然后提着刀,到树林里砍了一棵小树,将能用的树枝削成一根根尖状。他拿着这些尖尖的木棍,来到一块巨石前,先是划了个圆圈,然后用尖棍奋力戳起泥来,一根戳秃了换一根,连着换了几根。
由于靠近海滩,泥土相对松软,他用了将近一小时,就戳成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坑。正当他弯腰清理坑里的泥土时,冷不丁,后背被舒莉拍了一下:
“钱老板,这就是你要送我的浴缸?”
“对啊,你看如何?”钱多峥逗她。
“天呐!这能洗澡吗?人坐里面,岂不是成了泥猴?”舒莉叫了起来。
“别急,这只是毛坯,还得进一步加工呢!”钱多峥笑笑,又朝海滩走去。
舒莉不知道钱老板葫芦里藏的啥药,只能困惑地看着。
钱多峥在海滩上拾起鹅卵石,然后捧着它往泥坑这边来。
舒莉霎时明白怎么回事,朝钱多峥喊道:“钱老板,你这样太费时间,找几只椰壳装鹅卵石,岂不是省事省力?”
“哎,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钱多峥又朝树林走去。
“我也去找。”舒莉拔腿跟了过去。
仅一支烟的工夫,俩人各捧着一只椰壳出来,然后在海滩上拾起了鹅卵石。拾满了就往土坑边上倒,没多久,土坑边上就堆起一个小山。
“舒莉,接下来就看我的了。”钱多峥朝女孩一笑,提着刀跳进了土坑。
舒莉看着钱多峥用刀背,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敲进土坑内壁,像贴瓷砖一般紧紧箍着一圈的泥,然后又将剩下的鹅卵石垫在了坑底。就这样,经过反复尝试,一只土制的“浴缸”制作成功。
“怎样?舒莉,还行吧?”钱多峥洗着手。
“岂止还行,我看简直比家里的浴缸都漂亮。”舒莉称赞,“不过,这浴缸里的水怎么来?”
“真笨,天上不是有吗?每天下一场雨,虽然不大,但两三天浴缸就能满。”钱多峥眨着眼睛。
“真有你的。”舒莉朝钱多峥伸手来了个飞吻,“钱老板,你知道鲁滨逊这个人吗?”
“鲁滨逊?嗯……不知道,提他干吗?”钱多峥迟疑。
“鲁滨逊,是英国作家笛福笔下的一位漂流者,他曾经28年被困在一座荒岛上,靠开荒种地打猎等手段维持生活,并且花了两年时间造了一艘独木船,终于成功走出了荒岛。”舒莉说。
“是吗?这也太厉害了吧?”钱多峥惊异。
“这当然是虚构的,现实中还没有。不过,钱老板,我从你身上看见了鲁滨逊的影子。”舒莉微笑着。
“我可不希望像鲁滨逊那样,我只希望用28天就能走出去。”钱多峥苦笑道。
“那是当然,我说的是你这种精神,让我看到了希望。”舒莉诚恳道。
“可当初,是谁寻死寻活的?”钱多峥玩笑道。
舒莉脸腾地红了起来,抓起地上一把泥,朝钱多峥扔去。
十
在孤岛上搞个土浴缸,是生存所需,而在家庭更换高级浴缸,纯属享受之用。钱多喜嫌家里一只浴缸没有按摩功能,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换了,高级浴缸加材料人工费,合计花了3万多块钱。妻子薛娜心疼钱,为换浴缸与男人闹得很不开心。这天,当钱多喜泡在浴缸里半天没出来,她气得狂敲卫生间门:
“喂,姓钱的,你在卫生间干吗?老母鸡孵蛋呢……”
不管妻子怎样敲门,钱多喜就是不吱声,躺在高级浴缸里美滋滋地享受着,直到儿子下班到家,嚷着要上厕所,他才无奈起来。
钱多喜除了上班,在家什么都不干,家务全由薛娜和钟点工包了。此时,他正紧裹着睡衣,悠闲地靠在沙发看电视,薛娜则在厨房准备晚餐。冷不丁,卧室里传来儿子的声音:
“老爸,快来看,H国赔偿标准出来了,每人32万美元……”
钱多喜一惊,立刻来到儿子房间一看,果然,新闻里登出了这条消息,他久久地盯着屏幕沉默不语。
“老爸,你说这32万美元,多了还是少了?”儿子问。
“32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也就220万左右,如果按人的生存年限计算不多;但如果按丧葬费计算不少了。”钱多喜说。
“这么说,大伯伯的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儿子问。
“嗯,结了。”钱多喜漠然道。
这时,厨房那边响起了薛娜的声音:“老钱,我跟你说,等钱多芬回来,你得问问她,这钱怎么分?”
“哎呀,你真是妇人之见!这是死人的钱,我怎么好意思开口?钱多芬再怎么贪,我想她也不敢独吞。”钱多喜胸有成竹道。
“你别自以为是,钱多芬什么事干不出来?你吃她的苦头还少吗?”薛娜冷冷道。
“我知道,我也不是傻子。再说,大哥还有一幢别墅,怕啥!”钱多喜撇了撇嘴。
男人一提到别墅,薛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从厨房出来,嚷道:“对!老钱,你想方设法将那幢别墅弄到手,这可是块肥肉。”
“想是这么想,成不成还难说,因为你也知道钱多芬不好对付。”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找钱多芬,看她怎么说。”
“不行,你去了反而坏事,你和她不是没闹过矛盾。”钱多喜朝妻子白了下眼。
第二天上午,钱多喜一上班,就来到了钱多芬办公室。钱多芬已经回来两天,因忙于外面开会,还没与钱多喜碰过面。当弟弟推门进来,她正在看电脑,漠然地扫视了他一下: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姐,大哥的事情怎么说?”钱多喜迫不及待地问。
“这次遇难的共有5人,大哥是其中一个,H国20天内已经派船搜寻了多次,毫无结果,所以也就结案了。“钱多芬介绍。
“那怎么个结法?”
“媒体不是登了吗?给每名遇难者的家属,赔偿32万美元。”
“这钱你打算怎么安排?”
“别急,我会跟你说的,你先坐下。”钱多芬起身给弟弟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身边,抚着他的腿,“我是这么想的:尽管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我们还得规矩给他置一处墓地。当然,没有骨灰的坟墓,叫衣冠冢,我们就在里放一些他穿过的衣服,你看怎样?”
“这还用说?必须的。问题是,你打算买什么样的墓地?要用多少钱?”钱多喜问。
“如果按人民币计算,大概有220万,置墓地,我想,20万差不多了吧?”
“行,那剩下的200万,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大哥有家庭,或者爸妈还活着的话,这钱当然应该给他们,现在没这因素,只能我们自己安排了。我想将笔钱全部投入公司,作为流动资金使用,你看怎样?”钱多芬说。
“公司的流动资金,就是个无底洞,万一这钱收不回来怎么办?”钱多喜问。
“我懂你的意思,但这钱我们真不能拿,拿了烫手。”
“不偷不抢,烫啥?除非你另有打算。”
钱多芬一听,跳了起来:“你这话多难听,我是这样的人吗?如果你坚持要这份钱,到时候公司分红,你别嫌少。”
钱多喜立刻改变了主意,慌忙陪笑道:“姐,我是玩笑话,就听你的。不过,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将大哥那幢别墅,暂时借我用用?”
“你有房住,还借它干吗?”钱多芬不解。
“我那两室一厅的房子年代久,想重新装修一下。”钱多喜解释。
“大哥的别墅虽然现在空着,但里面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我们还没核计,你怎么住?”钱多芬问。
“那你抽空和我一起看看,不就得了?”钱多喜耸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