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时光】商海泛舟(小说)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大家都方便。阿蓉你替我给干妈尽了孝心,以后我再补偿你。”
花蓉儿鼻腔前部颚间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嗯”,然后说:“谁要你补偿?我又不是为你。”
廖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一声“嗯”很怪,接着又听见后面切切实实这一句话,他觉着甚是惊讶,心中不免泛起了阵阵涟漪。
徐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并未把花蓉儿的话放在心里,继续着他的谈笑风生。
徐笑春走了以后。花蓉儿一脸认真地悄悄问廖晖:
“你说徐笑春是好人吗?”
廖晖惊奇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花蓉儿,他怀疑这话是不是从花蓉儿的嘴里吐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他怀疑是不是花蓉儿说漏了嘴或是什么,他囁嚅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几个字来:
“嫂子,你、你不要开玩笑?”
“谁是你嫂子?以后你再我叫嫂子,我就缝住你的嘴!”花蓉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脸变色两颊通红,她生起气来非但不吓人反而更动人。
“那么,花……,那么,蓉……,那么阿蓉,你、你知道我和徐哥的关系,你不该这样问我呀?”廖晖并不是为花蓉儿的震怒而紧张,他是为花蓉儿提出的问题而颤栗。
花蓉儿扑哧一笑,换了张面孔说:“看把你吓的,我说什么了?……你呀你呀,真真正正是个书呆子!”
七
徐笑春的老家在河南农村,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健在,上面有好几个姐姐,只有一个哥哥,他排行最小,因而取名小春。他上中学的时候就觉得名字太小,那么大的个子,叫小春,一辈子长不大,就独自作主,改字不改音,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笑春有许多优点,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大气,对朋友、对家人、甚至是不相干的人,他都很大气。对别人的小毛小病,向来不予计较。别人对他的评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说他交友无原则,有人说他对朋友比对他爹娘还好,对此他从不理会,依旧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大有一副天马行空的豪迈。
笑春上大学的时候,虽然家境尚不是很好,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每次都给他汇去很多钱,生怕他短了书钱饭钱,影响了学业。他的学业倒没受影响,成绩在同学中从未名列前茅,但也没有落到后阵,总在孙山之上。他考大学,不管是第一名亦或是最后一名,他反正是录取了。他大学毕业,不论是倒数第一还是正数第一,他毕业了。
笑春性格逆反,不愿受人约束,大一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校外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民房独住。有次老家来了位老乡到他的房间作客,俩人喝了二斤白酒。后半夜老乡趁他熟睡之机从他口袋里摸走了伍百元钱,先行不辞而别。
第二天他找到人家的下处,老乡自知理短唬得变脸变色。他却满不在乎地拍拍老乡的肩膀,哈哈一笑说,“够朋友,咱俩继续喝,我做东!”
老乡不敢作声,战战惊惊地陪他喝酒。凭个头人家一米八五往上,他一米六五还要靠下,人家九十斤是公的,他九十斤是“母”的。笑春的手掌伸出来和鲁提辖的“蒲扇”不分上下,他那两只小手揑死个鸡都觉着费事,两厢比对,不被人家打死就算他白拣了一条命。酒过半酣,老乡陪着小心问道,“兄弟,你咋说我够朋友了?”
徐笑春“咣当”一杯酒倒进口里,抹抹嘴说,“你看吗,昨天晚上打酒零钱全花完了,就剩下一千,你拿走了伍百,还给我留下伍百,如果你连伍百都不留,我后半月的日子咋过?”
老乡见说,忙不碟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伍百块钱,双手给徐笑春递过去,“嘿嘿”干笑两声说,“我说呢,怎么兜里多出这伍百块钱?可能是我昨晚酒喝多了,把你的衣服当我的衣服了。”
徐笑春接过钱看也不看顺手往屁股兜里一塞,俩人坐下继续喝酒。
以后老乡又来过几回,徐笑春仍旧和他对饮几盅,不过他的钱再也没有少过,自然也不会再有穿错衣服的事发生了。
毕业之后,同学们大都走上自己的工作岗位,或国营、或私企、或下海做生意等等,而他却给家里借口要了一大笔钱,南下旅游去了。
徐笑春在成都武侯祠,遇到了花蕊儿。
徐笑春好酒好友而不好色,即便如此,他如果见了漂亮女孩也不上心、无动于衷,除非他是傻瓜。
徐笑春相中了花蕊儿。
花老汉原籍四川自贡。青年时当兵入伍在青海,退伍复员后分到成都当工人。老花一辈子老实本份,碌碌无为,即没有红火过,自然也没有落魄过,平平淡淡度过了多半生。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大的叫花光,小的叫花荣。他本想生个儿子的,因为多生了个女儿,老伴差点没叫开除了公职。后来他想通了,生儿生女都一样,甚至生了女儿更高兴,更光荣,因此才把“光荣”两个字分给俩女儿。大女儿只比小女儿大一岁,两人同一天报名上的学。老师说改了吧,花光花光,钱都花光你老汉(父亲)谁养活?花荣也不行,梁山好汉不和你老汉拚命才怪。老师私自作主给俩女儿改了名字。老师虽然年轻,但好读古书,知识还行。他怕叫花蓉和宋江的兄弟搞混淆,索性在姊妹俩名字的后面统统加了个“儿”字。
老伴过世之后,老花一个人拉扯两个女儿,开始还行,逐渐他觉得有些独力难支。幸好老二姑娘考上了大学,老大没考上。老花找亲戚朋友人等凑了点钱在武侯祠附近开了个烟酒日用杂品小店。小店开了没多久,他就觉着有些后悔,姑娘长得太扎眼,净招来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在小店门前滋事。老花最怕的就是姑娘没出门之前惹下闲事,将来如何嫁人?他急忙要收场,又舍不得眼前的绳头小利。那些街头闲逛的哥们儿,花钱还是很大方的。他们那儿不去,一天就瞅准了姑娘的铺子。门前一张啤酒桌,天天坐得满满的。有人来喝酒本来是好事,他们喝的多,他就卖的多,自然生意就好做,卖酒的哪里还有怕喝酒的道理?问题是这些人喝了酒就打架,老花的桌椅板凳已损失了不少了。老花没办法,就提前办了退休手续,亲自当了女儿的见习保镖。
这个时候徐笑春正在“周游列国”哩!碰到这么一个热闹好去处,岂能少了他“高阳酒徒”?徐笑春开头果真是为酒才光临到老花女儿的小店的,没曾想当他给店老板付酒钱的时候,他抬眼瞅到了花蕊儿。他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看了他一眼。
徐笑春自己掇一张小凳儿坐到不显眼的地方,一边自己喝酒,一边看那些人喝酒。徐笑春刚刚一瓶酒下肚,那些人的言语就忽高忽低起来。徐笑春喜欢看热闹,又从花蕊儿那儿要了一瓶。
有道是酒助英雄胆,酒助英雄胆,英雄有酒才有胆。当年武老二还不是仗着那十八碗酒的功力才打死了那只吊睛白额虎,如果是武大郎能喝下十八碗酒,没准也能从老虎的头上拔几根毛下来。
几个小伙子的嗓门越来越高,刚才还兄啊弟的叫得挺亲热,这阵那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认了。
按常规花老儿知道该是诉诸武力的时候了,他示意女儿赶紧收拾关门,留下一张破桌子几条烂板凳能值几个钱,由他们祸害去!他还特意努努嘴,让徐笑春也趁早撤离,以免引火烧身。
哥几位言语不合,刚要动手,徐笑春站起来了。只见他笑眯眯地走前两步,张开两臂,往前摆了摆,一副老太太轰鸡的架势,嘴里喊道:
“走吧,没喝好回家喝去!”
几个小哥刚要发作,扭头一瞅徐笑春的块头,摇摇头没敢吱声。这时人伙里不知谁喊了声“便衣”,几位方才如梦初醒,说的也是,不是警察谁敢多管他们的闲事?警察他们又不敢得罪,酗酒闹事少说也得关几天,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酒兴,这才心犹不甘地四散离去。
第二天徐笑春又来了。这回他不纯粹是沽酒,他想顺便看看那位女孩。女孩的回眸一笑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影响:冷冷的、冰冰的、寒寒的,冷峻间露一丝羞赧,冰凉中透几许暖意,寒霜里飘两朵雪花,太惊艳了!
老花一见他来,先满脸带笑地迎上来,说了几句不值钱的感谢话。末了他说他想收摊子,这地方不能再干了,是非太多他招惹不起。女孩正在收拾货物,不知是没看到他亦或是不必理会他,往他这边竟一眼未瞅。
笑春心想,只不过说了一句话,有多大的人情,犯得着让人家千恩万谢?遂掏出钱来,打算卖一瓶酒一走了之,从此之后再无瓜葛。姑娘在找零的当儿朝他手上使劲点了一点。笑春心粗,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在另一家买东西时,后面一位老人捅捅他的后背说,他的东西丢了。他一瞅是个一指宽两指长的纸条,他本不想捡,但碍于老人的盛情,他弯腰拾起来向老人道了一声谢。他囊中的通货已经不多,正当晚上在旅店里盘点他的款项时他又一次发现了那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串阿拉伯数字。他刚想把那张纸条随手扔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试着用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
他们相约到了特区。
八
花蕊儿跟徐笑春南下打工之后,老花头整日愁眉不展,哀声叹气,生怕女儿有个好歹,他死后无法和老伴做交待。花蓉儿从学校回来劝他几句,他高低听不进去。花蓉儿说:
“老汉,姐又不是小娃儿,她会出啥子问题吗?”
“我不是不放心你姐,我是不放心那个河南人,河南人名声不好你又不是不晓得。”花老汉摇摇头说。
花蓉儿笑嗔道:“我说你呀老汉,思想咋子这么顽固的嘛?哪高头冇得好人哪高头冇得坏人噻。四川如果冇得坏人公安局早关门了不是?”
花老汉依旧是那副嘴脸,摇摇头又说:“人倒是长得高高大大,心里咋想的啷个晓得噻?”
花蓉儿走到父亲背后,两手抚在他的双肩上,一边摩挲一边说:“我看那人好到的嘛!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坏到哪里去哟?”
花老汉不听二女儿的劝阻,等花蓉儿一毕业立马打发她去姐姐那里,好监视她的行踪。花蓉儿拗不过父亲,无奈也到了特区。
徐笑春花蕊儿俩人到了特区之后,也没见到满地都是票子。找活的太多,合适的太少,他们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最后俩人到了一家餐厅,徐笑春不懂餐饮,先打发到后堂烧火洗菜打下手,花蕊儿长得俊俏,安排到前厅当靓女(小姐)招呼客人。
有一天来了几位客人就餐。有男有女,人数不少,当中一个年轻人一见花蕊儿的芳容顿时魂飞魄散手措无足乱了方寸,一会儿陪着笑脸儿搭讪,一位儿又邀请她坐下吃饭。花蕊儿初来乍到,不知此处规矩,平时她就不苟言笑,见客人有轻薄之意,立时拉下脸来,菜单甩到地下,扭头就走。年轻人火了,冲包厢外大喊,请老板!老板没来,大堂经理到了,问明情况,答应再换一位靓女。年轻人不干,非要花蕊儿不可。双方各说各的理,吵吵嚷嚷,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徐笑春到了。
徐笑春工衣、围裙都没换,一脸锅灰、两只油手,朝着众人一拱手,拣个座位就大咧咧坐下,说:
“不是要个陪酒的吗?我来了,咋喝都中!”
年轻人不依,花姑娘没请来,进来个讨饭的,旧气未除,新怨又生,厉声吼道:
“你是什么人?你出去!”
徐笑春还是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气,回头一笑说:“我是这个餐厅的陪酒师,有重要客人一般都是我陪。怎么,不要陪酒了?”
年轻人还要发作,他们老板模样的人说话了:“算了阿凯,就让这位先生陪酒。”
徐笑春一听老板同意他陪酒,立马站起来说:
“还是这位大哥痛快。好,各位说喝白酒还是喝啤酒?你们一人喝一杯,我一人喝两杯,啥时候你们说喝好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徐笑春说着话儿,顺手抓过一瓶白酒,“咕咚咚”先给自己斟满一大茶杯,抬头仰脸一饮而尽,抹抹嘴说,“这杯不算,下面你们说怎么喝吧?”
众人皆面面相觑。如此一个壮汉,哪个还敢让他来陪酒?
老板正是赵培乾,他一下子就看中了这个北方大汉。遂笑问道:
“先主贵姓?”
“姓徐。”
“何方人氏?”
“河南。”
“有文化吗?”
“多少识几个字。”
“那位靓女是你啥人?”
“老婆。”
“到我那儿干活去吧?”
“你给多少钱?”
“你在这儿拿多少?”
“管吃管住伍千。”
“行,我给你一万。”
“我老婆咋办?”
“一块走。”
徐笑春站起来和老板双手一击掌,说:“我跟你去!”
徐笑春从班长、主管、总管一直干到副总。
花蕊儿则一天苦没下,直接进了赵培乾的办公室。
徐笑春的“官”再大,总大不过老板,徐笑春的钱再多,总多不过赵培乾。
花蕊儿变心了?城府深的人总是把心事写在心里,别人永远猜不透她们在想什么,她们要做什么?碰巧徐笑春又是一个极其粗心大意的人,他始终没有摸清花蕊儿心中的事。他以为她变心了,他以为她弃他而去了。他仍旧坦然,仍旧无所谓,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赵培乾想让花蕊儿给他生个儿子。
花蕊儿说:“行,办了手续生几个都行。”
赵培乾说:“先同居吧,生儿子的事以后再说。”
花蕊儿说:“同居可以,但不能同床。”
赵培乾说:“你又不是处女,还那么做假?你和徐笑春那么久,啥事没干过?”